扈正數着天數過日子，終于到了半月之期。

他拿了許多吃的，實在等不及天黑，傍晚的時候就興沖沖去翠妫河畔。

晚霞绯紅，扈正搖晃珠鍊：“翠姐姐，我來啦！”

沒多久，水中冒起泡泡，浮出一顆人頭。

“小扈正，你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早？”

扈正半蹲在地上，把食物放進水裡：“我想來見見你，翠姐姐，你沒忘記吧，你答應我的，今天讓我看你。”

翠妫輕輕一笑，撥開臉上綠色的濕發：“就是你們人類女子的模樣，有什麼好看的呀？”

扈正看向她，忽然愣在原地，手裡的栗子滾落在地上。

蒼天啊，他見過最好看的人是蘇将軍，可是翠姐姐比蘇将軍還好看！

翠妫半張臉縮進水裡：“我吓到你了？”

扈正連連搖頭：“不，不是……”

他沒有想到她這麼美麗。

扈正沒來得及說話，身後傳來一聲悶響。

他循聲看去，卻見茂密的蘆葦叢中，一個少年跌坐在地，表情驚駭：“扈正，你……女鬼啊——”

夏方的慘叫聲格外凄厲，翠妫受驚，連忙潛入水底。

扈正撲過去捂住他的嘴：“别叫！”

夏方驚恐地瞪着扈正，他最近發現扈正飯量格外大，每次吃飯都要藏很多食物，他覺得不對勁，才跟過來一探究竟。

可是夏方沒想到，扈正嘴裡說的翠姐姐真的存在，還是一個泡在水裡的女鬼！

他錯了，真的錯了，他再也不敢惹扈正了！

夏方一癟嘴就要哭，扈正慌忙道：“你閉嘴！什麼女鬼？你看花眼了！我來這裡祭拜我姐姐，其餘什麼人也沒有！”

夏方忙不疊點頭，扈正慢慢松開手。

“扈正大哥，我什麼都沒看到，沒有女鬼，隻有我和你！”

扈正盯着他，夏方怯懦地移開目光，壓根不敢看他。

水波激蕩，扈正忙轉過身去，翠妫隻露出一隻纖白的手：“小孩，你來——”

她是好意，看到夏方吓得痛哭流涕，害怕給這孩子留下陰影，想現身說明一下自己的身份。

沒想到夏方趁着扈正分神，一扭身就爬了起來，玩命似的朝城郭方向跑去。

那架勢，似乎有猛虎在後面追他。

扈正緊追了幾步，實在跟不上，翠妫又叫他：“小扈正。”

他隻好轉過身來，聽翠妫說話。

她聲音有些虛弱：“我剛化形，無力留住他。你去跟他說一聲，我是河神，不會傷害他的，别吓着他。”

扈正看着她：“翠姐姐，你沒事嗎？”

“我休息一下就好，你快去吧，别擔心。”

直到翠妫沉入水中，扈正才扭頭去追夏方。

不經事的少年跑起來比野狗還要快，扈正心裡記挂着翠妫，怎麼也追不上夏方。

夏方三魂七魄都快跑沒了，狂奔進巡防營，迎面撞上一個人，直接摔倒在地上，鼻子流血。

蘇全孝把他扶起來：“做什麼這麼慌張？撞得疼不疼？”

夏方看到蘇全孝，這才找到定心骨，他一把抓住他的手：“将軍救我！”

蘇全孝耐心問道：“怎麼了？遇到什麼危險了？”

夏方磕磕絆絆道：“将軍，這幾天扈正老是偷軍中糧食，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就跟着他到翠妫河邊……我看見他用餅子喂一個女鬼，那女鬼隻有頭，還是綠色的……”

蘇全孝一把捏住夏方的手，力道之大，隻差捏碎他的腕骨：“那姑娘叫什麼？”

夏方快疼哭了：“不知道……隻聽見扈正叫她翠姐姐……”

蘇全孝打了一個呼哨，一匹白馬從馬廄中跳出來，揚起前蹄，俊武非凡。

他翻身上馬，一把将夏方提到自己懷裡：“帶我去找他們！”

夏方吓得要跳馬：“将軍！我害怕——我不去嗚嗚嗚——”

蘇全孝按住他：“别怕，有我在，你怕什麼？”

有道理。

夏方緩了緩，又得意起來，這回有将軍撐腰，他還用得着害怕扈正和那隻女鬼？

蘇全孝盯着前方，心髒劇烈震動。

是她，一定是她。

她甯願讓扈正給她帶吃的，也不願意見他？

她隻有頭，是不是修煉遇阻？

千般疑問堵在心頭，蘇全孝憋着一口氣，馬鞭都抽出火星子來。

出城沒多久，兩人就在路上遇到了奔跑的扈正。

看到蘇全孝帶着夏方，他畏懼地後退一步，氣喘籲籲：“将……将軍……”

夏方這狗東西，又找将軍告狀！晚上一定要打他一頓！

看着蘇全孝的目光，扈正心想，打架的事先放放，還是把眼前這一關過了再說吧。

蘇全孝下馬，直視着扈正：“你見到翠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