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她有了惦記的事,隻是白了男子一眼,然後轉身離去。
回到自己的院落,黃艾将院門摔得啪啪響,整個院子都知道她又生氣了。
且月披衣坐在窗前,手中拿着一卷竹簡,臉色依舊是蒼白的。
見黃艾進門來,她起身行禮:“夫人。”
黃艾氣沖沖坐下:“别叫我夫人,一想到我嫁了個這樣懦弱的東西我就氣!”
且月從善如流:“是,黃小姐。”
黃艾看她臉色不好,别扭道:“你,你的手腕還不好嗎?”
且月瞥一眼自己包紮好的傷口:“好了許多,多謝小姐。”
其實那道見骨的傷口不僅沒好,還越發腐爛,隻怕她的手保不住了。
黃艾端起茶:“那你的臉色為何還是這麼白?想來那些巫醫沒有好好伺候,你到東魯那種臨海之地,肯定吃了許多苦,姜文煥也不是個好東西,聽說東魯又遭雪災了,真是報應……”
東魯遭災?
且月眼睫一動,立刻決定今夜就要返回東魯。
這些日子她一直住在黃艾家裡,這是且月執行任務以來最輕松的一次。
她完全沒想到黃艾這麼好騙,隻憑她一句細作,就把她接到家裡好生照顧。
且月說自己不能暴露身份,黃艾就真的沒跟夫君說過她的存在。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來日輔佐少主攻入朝歌,留她一命吧。
黃艾見且月有些走神,又把剛才聽到的情報說給她聽:“哎,你知道嗎,西岐那個農夫反了,之前老太師沒能打進岐州城,屠盡城内叛賊,如今他竟敢召集各地諸侯會盟。隻要那農夫敢來,太子一定斬落他的狗頭。”
姬發反了?
且月在心裡盤算,姜文煥肯定是要派人去的,她今夜出發,四天就能回到東魯,休整一天,代表東魯啟程去與西岐軍相會,簡直完美。
“還有那北崇的獵戶,他當年送了一個美人給帝君,就是如今的王後,可把我家害慘了。他曾害了太子,太子一定會踏平崇城的。”
黃艾絮絮叨叨的,且月嫌煩,插嘴道:“小姐如此關心國家大事,是殷商之幸。”
黃艾得意地挑眉:“那是,我父是大商少師,我肯定不能辜負家國。”
說着,她坐到且月身邊:“你身手這麼好,在東魯有沒有遇到過危險?”
且月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有時會有。”
“若我也能上陣殺敵,我一定殺盡反賊,庇佑大商安甯。”
黃艾神情自得,且月不知如何跟她說。
她注定是要與黃艾為敵的。
黃艾仍舊在那裡滔滔不絕:“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漂亮得不像個男子,你是我見過最……不對,第三好看的姑娘。第一是王後,第二是個妖怪,哎,你見過妖怪嗎?我見到的那個妖精綠瑩瑩的,我猜是一隻樹妖……”
她總是話好多,話好多。
且月不知她怎麼有這麼多話要說,明明她認識的人話都很少。
可能是在這帝都裡,找不到合适的人說話吧。
她……也是個寂寞的人。
且月靜靜聽着。
入夜,萬籁俱寂。
且月将黃艾贈送她的東西留下,翻窗離開這座府邸。
她對朝歌城很熟悉,沿着舊道,夤夜離開都城。
手腕上的傷口痛得且月冒冷汗,她拆開繃帶,任由夜風吹拂傷口。
白雪簌簌,寒風呼嘯,不一會兒,傷口就凍得不痛了。
那個朱厭神使是個勁敵,日後遇到,一定要提醒少主小心。
在雜草叢生的小道上,且月用輕功奔跑着。
她望見夜色中起伏的山形,知道那是朝歌城外的章阙山。
青山匍匐在那裡,千年萬年也不會改變,而山腳下的人變了又變,沉浮如蜉蝣。
王朝終究會死的,商朝亡了,千百年後,下一個王朝也會覆滅。
隻是,各為其主罷了。
雪花撲在且月的臉上,她想起老伯侯說過的話。
老伯侯說姜文煥像一座山一樣,太沉靜了,需要一個人合适的輔佐他。
而她,就是那輪明月。
她會陪着他,幫着他,永世不變。
且月停住腳步,怔怔地望着前方。
她疑心自己是因為傷口發炎而出現幻覺了,漫天紛飛的雪花,她好像看到了姜文煥的身影。
他翻身下馬,奔跑的步伐帶起地上的積雪。
在這寂靜的冬夜,他的腳步聲很亂。
姜文煥跑到且月面前,低頭看着她:“受傷了嗎?”
且月下意識搖頭,将手藏在身後:“少主來此,東魯是誰做主?”
見她先問自己,姜文煥一向溫和的臉上帶了一點怒容:“你總是自作主張,不聽我的話,孤身一人來朝歌,你可知有多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