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城時間10:00
從揚市起飛,途徑一千五百六十多公裡,斜跨半張地圖。
柏璟暈機暈的厲害,出發之前又兩天一夜沒睡。
出機場的時候,她腳步都有些虛浮,隻覺得地面像水波紋一樣,起伏不定,站都站不穩。
機場外,自己比染了一頭白金色的好友先找到對方。
這個發色确實紮眼。
襄城多風,毫不客氣的呼呼刮在她臉上,夾雜着北方獨有的幹燥,她甚至能感受到空氣中微小的顆粒。
柏璟把口罩戴上,又把帽檐往下壓了又壓,走到好友身邊時,女孩還沒反應過來。
她伸手拍了拍那人肩膀,小聲道:“黎妝,是我。”
幾乎是她開口的下一秒,柏璟就被女生抱了個滿懷。
黎妝比她高上幾厘米,微微彎身之後,下巴恰巧可以擱在她肩膀上。
她啞聲說:“阿璟,好久不見。”
旁邊路過一小堆人,似乎在議論着什麼,柏璟側過臉:“再這麼抱下去,我就暈死在機場了,兩天沒吃飯了,你也不想我來襄城第一天就上個新聞頭條吧?”
比起五年前柏璟離開那會兒,現在的她更沉穩。
不過。
黎妝皺眉,稱之為沉穩有些不恰當,更像是一潭死水,毫無波瀾。
青春時期的柏璟雖然算不上活潑,但也遠沒有現在的死氣沉沉。
黎妝開車來的,不是她朋友圈裡常出現的那輛的馬丁,而是換了一輛賓利。
柏璟看了眼車牌,果然,是簡侵那輛。
心中對二人目前的關系已經了然,柏璟也不打算多問,如果想說,黎妝後續自然會跟她講個清楚。
坐上副駕後,聞着車内的香薰,柏璟緩慢的深呼吸,平複着胃裡翻湧着的惡心。
“從老美回來,怎麼想起來先去趟揚市?”黎妝一邊詢問,一邊不忘罵着旁邊插車的那輛車主,“擠擠擠,你丫擠牙膏呢?”
一個星期前,柏璟從奧蘭多起飛,轉機三個多小時到紐約,又馬不停蹄用十幾個小時飛回國内,在揚市呆了沒幾天,時差都沒來不及倒,便聯系了自己又飛到襄城。
“我有個老物件兒落在那兒,念了大半年了,總得去拿回來。”柏璟說着,摘下口罩,蒼白的唇下面是兩顆尖尖的唇釘。
黎妝用餘光瞥了一眼旁邊的人,見她神色淡淡,便多了句嘴:“我聽說前兩天,溫公子也去了趟揚市,我還以為他……”
我還以為他知道你回來了,故意去的。
可惜這句話沒說完,柏璟就打斷了:“沒碰上,我們兩個沒碰上。”
揚市雖然不大,但也不是她家三室一廳,沒那麼容易相遇。
襄城的路實在是堵,黎妝家離機場并不算遠,卻也停停走走的開了一個多小時,差點趕上她飛的時間了。
黎妝這人年輕時候就放言:“買房幹嘛,多拘束,走到哪兒都得想着自己在哪兒有一套,在哪兒又有一套,幹脆租着住,看膩了就搬,這年頭好房子不好找,精裝修的租屋還不到處都是了?”
她最近的住處是一所小二層的小别墅,不大,但裝修足夠精緻,房子前兩側兩塊草坪,種着幾棵臘梅,這個季節還是光秃秃的。
“簡侵出差,這幾天不在,你就安心住下調養精神,順便陪陪我。”
也權當陪你自己。
黎妝說着,指了指二樓最右側那個房間,“你說你喜歡黑白配,房間裡貼的牆紙、床上四件套,就連台燈我都給你換了一水兒,包滿意的。”
柏璟的行李還沒寄來,有些東西還得當天去買,黎妝下午有個單子要處理,算是陪不了她。
好在襄城變化不大,該走的路她大多都還記得。
黎妝出門前把鑰匙給她:“這串特意為你準備的,拿着就行,就算哪天搬出去想回來了,随時來。”
隔着窗戶看向外面,柏璟腦袋放空,忽然之間,好像又看見個什麼人影兒閃過,她瞳孔震顫,仔細着去尋找苗頭的時候,卻發現隻是幻覺一場。
像這樣的事兒,她在奧蘭多經曆了無數次,差點給自己整成精神分裂。
躺到下午兩點,柏璟才恢複了一些元氣,外面的溫度炙熱,活像要把人烤熟一般。
她回來的事情隻告訴了黎妝,知道内情的大概可以再加上一個簡侵,其餘的“朋友”包括家人,一概沒有通知。
不過,應當也不會有人歡迎她回來。
柏璟是個很矯情的人,這股勁兒在她讀書的時候很明顯,随着年齡增長,不但沒有消減,反而愈加強烈。
倒也是,從小養尊處優的人,是該給自己添點兒“公主病”。
把防曬噴霧噴了一次又一次,柏璟才放心的出了門。
上車給司機報了尾号,師傅從後視鏡裡瞄了她一眼。
柏璟神色淡漠的回視過去,兩顆釘子在唇下被陽光一照,閃閃發亮。
她不愛喝水,嘴唇上常年有細小的傷口,打釘子的時候沒少受罪,消炎藥斷斷續續吃了小兩個月。
奧蘭多那邊同是國人的合租室友經常嘲笑她受罪裝.b,又是何必,她一邊把藥片嚼碎了往下咽,一邊朝着對方豎中指。
那經久不消的苦味兒似乎又要在嘴巴裡面蔓延開來,柏璟下意識咽了一下。
口幹舌燥。
出租車路過萬禾,一排排的大樓列碼在一大塊兒土地上,司機啧啧有聲:“喲呵,這鉑翰宮近幾年真是賺不少錢,房價越來越貴,跑半年出租也買不下一個廁所。”
柏璟沒有回應,連眼神都沒有分給外面的寸金寸土。
司機見她沉悶,便又試着搭話:“姑娘,我瞧你不像本地人吧?”
“揚市的。”柏璟輕聲說。
“我說呢,看着就是南方那邊的。哎我可聽說,揚市那邊風水好的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