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治風寒的藥嗎?給我吧,我來喂清苒喝藥。”
“好,有勞林姑娘了。”
林瑤一手端着藥碗,輕輕推開門進了屋。
見洛清苒雙眸緊閉,還未轉醒,林瑤從女學來洛府的路上便一直懸着的心還是無法放下。
林瑤将還有些燙的湯藥放在一旁,仔細為洛清苒掖了掖錦被,又認真确認門窗都好好關着,不會進了涼風加重洛清苒的病情。
見有淚水從洛清苒眸中滑落,林瑤柳眉輕蹙,拿自己的絲帕輕輕幫她擦了淚。
“瑤瑤……”意識不清的洛清苒啞聲呢喃着。
即便知道這應隻是夢中呓語,林瑤也耐心回應:“我在這裡。”
“怎麼了?是不是覺得難受?”林瑤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哄道,“快醒來把藥喝了,病好了就不難受了。”
洛清苒緩緩睜開眼。
對上林瑤擔憂的眼神,洛清苒怔了怔,旋即整顆心都被巨大的驚喜包裹。
“瑤瑤!”她立即坐起來,忍着頭疼緊緊握住林瑤的手,“你回來了!”
聞言,林瑤有些疑惑,“我一直在京城,并未去别處,何來的‘回來’一說?”
洛清苒正欲解釋,忽而發現了什麼,止住了話頭。
眼前的林瑤全無被污蔑之後的消瘦與頹喪,而是洛清苒最熟悉的模樣,美麗溫柔,耐心恬靜。
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洛清苒搖了搖頭,意味不明道:“我做了個噩夢。”
林瑤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憂慮道:“應是因為你還生着病,所以睡得不好。”
洛清苒頭疼得厲害,渾身發熱,聲音也很沙啞,的确是病了。
“先把藥喝了吧。”
林瑤端起藥碗,用瓷勺盛起湯藥喂到洛清苒唇邊,柔聲道:“早些把病養好,你十七歲的生辰就要到了,可不能病恹恹地過生辰。”
“家裡有新摘的桃花,我做了你喜歡的花羹,服完藥再過一會兒便能喝了。”
桃花羹?十七歲的生辰?
難道現在是春天?
洛清苒一面順着林瑤的動作服下湯藥,一面分神想道:就算林瑤被污蔑以及池塘邊的那一切都是噩夢,此時也應該是秋天才對。
畢竟她之前的記憶都無比清晰真切,不似做夢那樣殘缺不全。且失去摯友和死亡的經曆實在太痛苦,不似虛幻。
洛清苒與裴知硯之間那個秘密也是始于她十七歲生辰那日。總不能那些全都隻是她做的春.夢。
見林瑤的絲帕放在一旁,洛清苒頓了頓,問道:“方才……你幫我擦淚了嗎?”
林瑤點了點頭,旋即問她:“是做了讓你傷心的夢嗎?”
洛清苒含糊地“嗯”了一聲,語氣有些悶。
她正猶豫着不知是否該同林瑤提起,卻忽然心口劇痛,眼前發黑,很快便重新陷入了昏迷。
“清苒!”
林瑤着急不已,連忙喚人去将仍守在洛府的大夫請了過來。
洛清苒又昏迷了兩日,高熱反複,即便偶爾轉醒也咳嗽不止,有幾次還咳出了血來。就連宮裡的太醫們也想了很多法子,但均不起作用,他們都覺得洛清苒應是熬不過去了。
其間,虛弱不堪的洛清苒隐約看見親近的家人和好友都來陪着自己,隻是人人都面色悲戚。
無人知曉,洛清苒昏迷時其實多次于腦海中重複那些在池塘邊的記憶,她死前和死後的都有。
而等這場重病突然結束,原本被診為時日無多的洛清苒徹底蘇醒過來時,她已經可以确定,自己并非做了一場噩夢,而是真的死而複生,回到了一切發生之前。
林瑤還沒有被污蔑,沒有被害死。洛清苒和裴知硯也還沒有因為蠱毒而被拴在一起,心不在一處的兩個人,不必被迫做那樣親密的事情。
她有機會重新改變這一切。
隻是洛清苒沒想到,于生死間掙紮,意識混亂的那兩日,偶爾身旁沒有人陪着時,裴知硯的身影竟曾幾次出現在她模糊的眼前。
他時而安靜坐在她床邊,時而幫她擦汗,喂她喝水,時而還輕聲哼起舒緩悅耳的小調哄她入眠。
且不說此時還沒有蠱毒的牽絆,一向守禮的裴知硯做不出私探女子閨房的事。即便是前世已經共經雲雨之後,他們之間也從不曾有過這樣親昵的相處。
好似一對情深的愛侶。
自己已經死過一回,可重病中意識脆弱時,竟還會妄想從他那裡得到溫柔與體貼。
洛清苒覺得有些諷刺。
許是因為多年傾慕,糾葛與執念都太深,想起裴知硯已經成了她的習慣。
但重來一世,有了新的機會,洛清苒已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牽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