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你專門過來跑一趟接我了。”立忠情真意切地向她抱歉道。
“一點都不麻煩。”許憐連連搖頭道,清澈的眼眸中強忍着淚光閃閃,“哥哥接妹妹回家從來都不麻煩——妹妹接哥哥回家,又怎麼會麻煩呢?”
“哥,我們回家吧。”許是由于強行按捺着淚意的緣故,許憐的眼眶被憋得通紅,嗓子也不自覺地變得低沉沙啞了幾分。
立忠配合地點頭,欣然應允:“好。”
極力保持鎮定的許憐接走了沉悶着不少秘密的立忠。
特别專案組本部在值的其他同仁都沒有動身,隻有先前負責詢問立忠的遊隙代表特别專案組将立忠和許憐這一對義兄妹親自送出了正門口。
遊隙借着圍牆恰到好處的遮擋,又在前院正門邊站了一會兒,眼見着立忠和許憐兩人并肩走到不遠處的路邊停車位,在臨上車前還相互拉鋸了一番,約莫是在争奪“誰來開車”的主動權。
最後的勝利者是自小就最受哥哥偏愛的憐丫頭。
許憐就癟了癟嘴,不情不願地皺着眉頭和立忠争論了幾句,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然後又見縫插針地撒了兩句嬌,便讓習慣性照顧妹妹的立忠徹底投降妥協。
這情景,任誰瞧着了,想必都會情不自禁地為之感慨上一句:當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許憐強忍在眼眶的眼淚上車後也成功地沒有落下來。
她一句話也沒有多說,上車後就啟動車輛,駕車離開了。
大概是由于終于接到了人了、心裡頭暫時算是安定了下來,這一回許憐的車明顯開得絲滑與從容多了。
然而坐在她身旁的立忠卻看得出來,許憐開車時仍舊緊緊地抿着嘴唇,自始至終一言不發,顯然還在努力在外維持着表面的平靜和堅強。
許憐沒有把車開回立忠的家,也沒有開回她現在在住的地方。
她就一聲不響地載着立忠,開車駛上央城區高架,目的不明地繞了一圈。
就像是在大學裡的時候,她會通過一圈又一圈的跑步來平靜自己雜亂無章、不知所措的心緒一樣。
不知道自己能夠在哪裡落腳,卻仍舊在苦苦地堅持。
許憐從未絕望,但也已經很久沒有窺見過分明而又溫暖的希望的曙光。
——這偌大的央京城,何處能夠容他們兄妹二人落腳?他們又該如何才能夠尋得自己真正的歸處?
許憐駕車帶着立忠在央城區高架上圍繞央城區逆時針開了一圈,最終在東郊東茏區觀月湖的湖畔找了個沒有人的僻靜地方,将車停在了觀月湖畔某一處蔥茏茂密的綠樹蔭蔽裡。
上百萬的白色轎車不出意外地有不少定制功能,其中之一即是能夠在停泊時将所有車窗玻璃都切換為無法從車外看清車内情景的“屏蔽”模式。
許憐停好車以後便随即開啟了屏蔽模式,解開了安全帶卻沒有将車門開鎖。
立忠知道,許憐這是終于梳理好了自己的情緒,有話要同他私下裡說。
他憑借着自己多年對許憐的了解,在計劃行動以前就為此早早地做好了心理準備,卻不曾想,還是在這一刻即将到來時不自覺地被繃緊了心弦。
而當許憐總算不再沉默着目視前方、終于轉過頭來看向他要與他說話的時候,立忠自許憐打算找地方停車、開始駕駛車輛減速時起便被逐漸繃緊的心弦終究是被拉扯到了無法承受的危險程度,不過是一個轉頭的時間,便“啪”的一聲斷了。
許憐哭了。
在她停好車之後開始一言不發地放空凝視着前方與終于轉過頭看向立忠的時間間隙裡,許憐始終都沒有發出任何悲傷的聲音,卻在不知何時早已淚流滿面。
她眼裡滿溢的悲傷幾乎将立忠洞穿。
“哥……收手吧。”許憐聲音沙啞地哽咽道,大顆大顆的淚珠還在不受控地自她的眼眶斷了線似的脫落,“别再去做任何危險的事情了。”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扯住了立忠挨靠在中央扶手邊上的袖口:“哥,求你了……别再保護我了。”
保護好你自己吧。
别再為了我這個笨蛋,把自己整條命都搭上了。
立忠自認這輩子都沒有看見過這樣悲傷的眼神,更遑論說這樣的眼神出現在他那總是知足常樂、明媚動人的義妹許憐身上。
許憐看向立忠的眼眸裡滿是憂懼和乞求,既卑微,又痛苦。
她那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宛若一對破碎的寶珠,襯得她整個人都似乎搖搖欲墜,仿佛隻要立忠一個不小心沒接住,極緻脆弱與美麗的她就會不可挽回地碎裂一地。
左胸口時而沉悶時而尖銳的絞痛翻江倒海,深至靈魂的震顫擊碎大腦的空白。
四目相對之間,立忠感到自己幾乎無法呼吸。
“好……哥哥答應你。”疼痛不清間,立忠隐隐約約聽到自己這般低聲回答,語聲溫柔而又小心,唯恐一個疏忽就會把眼前瀕臨破碎的珍寶打碎。
“這是最後一次。”他鄭重其事地向許憐做出了承諾,“從此以後,哥哥再也不會去做任何危險的事情了。”
立忠傾身靠近許憐,動作輕柔地揉了揉她的發頂,語氣極盡溫柔地微微一笑,認真專注地哄她:“哥哥就守着你,等你來給哥哥養老。”
阿憐,這次是真的沒有下次了。
就在這一次,一了百了吧。
别害怕,哥哥很快就能讓你過上你真正想過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