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麼?”聽到龔臣的名字,韓夼的眼神頓時閃了閃,緊接着,他意味深長地輕歎了一聲,滿目惋惜道,“阿梓猝然離世,小臣應該很傷心吧。”
“是啊——”龔利也跟着長歎了一聲,肯定韓夼的說法道,“兩個孩子從小就感情很好。阿梓去世,小臣本就受了不小的打擊。誰又能夠想到,他前不久去歸野喪葬場看阿梓,竟然又倒黴地碰到了爆炸……”
“歸野喪葬場的管理疏忽問題真的是太嚴重了。就這麼驚天一爆,不僅暫時保管着的死者遺體都沒有了,還差點連帶着當時待在室内的活人們一起殉葬——這件事現在我仍舊是光是說起來都覺得驚心,小臣那天差點就回不來了。”
龔利的眼色深沉,仿佛是無聲暗湧着的浪潮,冰冷而又澎湃地憤怒着。
就好像他真的是一個格外疼愛膝下兒女的好父親。
歸野喪葬場的爆炸,對外公開的調查結果是源自于歸野喪葬場的管理疏忽、設備老化再加上操作不當。
其他方面,更多的流傳的都是來源不明的風言風語,官方自始至終都聰明地緘默其言,沒有做出任何精細明确的正面回複。
因此,無論龔利和韓夼關于歸野喪葬場的爆炸心裡究竟藏有多少推測,狡詐如他們,都不會将之擺到明面上說出來。
韓夼連連點頭應和,語氣裡夾帶了幾分和龔利話語裡相似的後怕:“我那天看到新聞報道了,爆炸過後大火滔天,趕來了好多警察封鎖現場,呼啦啦的一排消防車、好幾隊消防員工作了好久才算是控制住了火勢,現場甚至還去了不少的特警——那場面,看上去可真的是九死一生。”
“小臣當時人就在現場,想必受了不小的驚吓,他又沒有完全從阿梓去世的傷痛裡走出來,這下就更是雪上加霜了,最好是得在家裡好好地休養一下。”
“說出來也不怕您笑話,阿梓都去了那麼多天了,可是我到今天也還沒能夠從她的死裡緩過神來。”韓夼低下頭,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輕笑了一聲,禮貌地微笑着的臉上不知何時浸滿了溫柔且難過得令人動容的悲傷。
“誰不是呢……所以剛知道那一天歸野喪葬場出事了的時候,我和孩子他媽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口,就怕天意弄人,阿梓剛沒不久,小臣也跟着出事了。”龔利重重地松了一口氣,話語裡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是啊……說明老天爺還不至于太狠心。”韓夼輕輕地拍了一拍龔利的肩膀以示寬慰,“話說回來,小臣那天是一個人去看的阿梓麼?”
龔利搖了搖頭:“不是,他那天好像是帶了個朋友陪他一起去的。小臣那段時間狀态很不好,所以我讓他多出去見見朋友,有朋友看着他,大家一起說說話,我想小臣應該多少會好上一點。”
“朋友啊……”韓夼若有所思地撚了撚手指,狀似随意地接着笑問,“伯父認識那天小臣帶了陪他一起去看阿梓的那位朋友嗎?”
——要知道,龔臣那天帶去的那個一起的朋友,可不是什麼普通人啊。
據他所知,那個叫姜盛的,好像是一個在非人類界門路不少的天生鬼見者。
而龔臣之所以會找上他,就是因為他擁有天生鬼見者的能力,而并非是因為他真的是他的什麼“朋友”。
姜盛的事情,龔利也略有聽說。
但這并不妨礙他在韓夼的面前故作不知。
“說來慚愧,我大多數的時間都在忙生意,對小臣和阿梓的事情不是太關注,他們的很多朋友我都并不認識。”龔利給出的回答充滿了落寞與歉疚。
言下之意很明白,他既不認識事發當天陪龔臣一起去歸野喪葬場看望龔梓的姜盛,也不怎麼清楚龔臣和龔梓的私人朋友圈。
老狐狸,都到這時候了,還在想着讓自己怎樣橫豎都不粘鍋。
韓夼的眼神漸趨銳利,嘴角噙着的微笑也逐漸透出冷意:“那伯父您有沒有想過,歸野喪葬場那一天的大火和爆炸,或許不是意外?”
龔利粉飾太平的眼底蓦地震了震,似是沒想到韓夼會一改先前說話時的委婉風格,突然将本該在話外音裡的這些事情挑到了明面上來講。
歸野喪葬場是思賢茶會常用的“垃圾處理廠”之一,在背後有着直接聯系的是蒲家則濟集團名下的則濟醫院。
假設歸野喪葬場的毀滅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為之,那就是有人從一開始就計劃要通過這一事故掀了歸野喪葬場,與深藏在幕後的思賢茶會作對。
龔利不是沒有想過。
隻不過龔梓去世,龔梓與韓夼先前的訂婚自然就失去了意義,他到底沒能夠按照原計劃通過聯姻的方式來傍上韓夼背後的強大勢力。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用承擔與韓夼有關的風險,從頭到尾隻需要做一個無辜不知情的受害者家屬就好了。歸野喪葬場的毀滅是否是意外,會導緻怎樣的後果,皆與他無關。
韓夼是聰明人,自然應該清楚他的立場。現在特意在他面前提起這樁事情,無疑是在試探他。但是他試探的目的具體為何,龔利暫時不得而知。
龔利擡眼望向韓夼,眼裡滿是遲疑:“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