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漸起,醫仙弄14号院落中的靈植們微微晃動。
風聲簌簌,花香幽幽,無聲無息的強大結界将整個醫仙弄14号都包裹其中,令人從中察覺不出半分異樣。
特别專案組的幾位專員再次彙聚在這個他們一緻最愛的常駐據點,但卻沒有半點往日裡到此駐紮的悠閑巴适。
賈頁端坐在醫仙弄14号看不見的四樓某包廂的案前。
他的位置比較靠近窗戶,一排木窗齊齊向外敞開,隻見窗外月色皎潔,疏影橫斜,轉眼眼前,案前茶香四溢,老友成群。
本該是一派一如既往的安逸場景。
可如今就連往日裡最好這一口的賈頁都無心于此刻自己身處于的良辰美景,對着面前袅袅冒着熱氣的青瓷茶盞直皺眉:“今天下午韓夼不知為何去了趟龔家,身後有人跟着。”
“不隻是韓夼,龔家的那兩個、魏家的那兩個,甚至連代珍珠夫妻倆,近來身後都有人跟着實時監控。”遊隙用搖晃紅酒杯的姿勢悠悠地晃了晃自己的茶碗,“更不用說現在正處在風口浪尖的蒲家和則濟集團掌權的那幾位了……”
說到這裡,遊隙頓了頓,眼神晦暗地冷笑了一聲,語氣嘲諷:“看來是時刻做好準備,就等着上頭一聲令下,說這些人是去是留了。”
“想我們組裡也不算少人,沒成想,現在竟還會有人要不夠用了的時候。”
無論是代珍珠夫妻倆也好,還是龔利、魏景明也好——都是他們的對手如今暴露在外的“線頭”,不親身上手抽絲剝繭地試上一試,誰也說不準這其中究竟有哪幾根能夠真正牽連到謎團的中心。
所以,對方暗中派人緊密監控着這些人,他們最好也要。
一是為了方便盡量在不打草驚蛇的前提下進行進一步的追查,二是為了方便能夠在關鍵時刻撈人——如若對方意欲對這些人暗中痛下殺手,那麼就足以說明,在這些人的手裡一定握有什麼對他們自己不利的信息或證據,而這正恰恰是他們特别專案組所需要的。
賈頁他們今晚之所以特意回到醫仙弄14号談事情,就是為了更強的安全性和保密性。
央京總府給特别專案組劃分的本部眼下住進了不少被請來做調查的“客人”,他們萬萬不能掉以輕心。
“日後若是實在人手不夠,我們恐怕就不得不向千頌會借些人過來幫忙了。”遊隙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幽幽的一聲長歎。
“……”聽到他這麼說的賈頁不禁默了默,稍顯遲疑的語氣中不難從中聽出帶有幾分嫌棄,“能借來誰全看運氣?來幫忙的工作效率或工作狀态大概率不能保證穩定?”
說出來的是疑問句,表達出來的意思卻是肯定。
千頌會這麼龐大的一個組織,說是卧虎藏龍不為過,說是魚龍混雜也不為過。
總之,什麼奇葩都有——無論是褒義層面上的,還是貶義層面上的。
賈頁到現在都還記得,一百多年前他們特别專案組找千頌會借人,借來了個脾氣和本事一樣大的那段時間恰好在人間雲遊的大佬前輩,結果他們給那位前輩收拾“戰場”花出去的時間、精力還有金錢比對付整個嫌疑人團夥用的都多。
距今大約三百多年前,他們特别專案組不幸也找過千頌會幫忙抽調些許人手過來,結果過來幫忙的那幾位比他們外派出差去了的同事們都還行蹤不定,賈頁他們當時辦案過程中所遇到的最麻煩的事情,居然是尋找同伴。
還有六百多年前千頌會派來幫他們的那位仁兄……
“唉……”一回想起過往的這些“不堪回首”的記憶,賈頁也不由得緊跟着長歎了一口氣,“太難了。”
他們特别專案組真的是太難了!
簡直就是“腹背受敵”啊!
“我們暗中調查了張家和思賢茶會這麼多年,是該拿出個像樣子的結果了。”
賈頁指尖輕點了點桌面,蹙着眉頭發愁道:“可是我們不能操之過急,而是應當力求安穩,徐徐圖之。畢竟,我們已經不能再因此付出任何慘痛的代價了。”
“但我們的動作還是得盡快,否則随時都可能會因此而出現更多的受害者。為了及時有效地制止,還得雷厲風行,重拳出擊。”
而在這中間能夠留給他們的發揮空間實際上很小。
“必須要大膽且小心,要步步為營而又能夠一擊中的,這其中的‘度’具體該如何把握,何其困難!”一邊說着,賈頁一邊緩慢而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可即便是再困難,有些事,他們也還是不得不去做,有些目标,他們也還是必須去達成。
因為,這正是他們在這裡的使命。
短暫的沉默間,衆人的眼裡皆無聲翻湧沉澱着各自的謀慮,但目光無不堅定。
郁雪燼伸手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裝飾用銀細邊框眼鏡:“韓夼應該知道有人在暗中跟着他,甚至可能還知道監控跟蹤他的不止一個,分别來自哪方陣營。”
“在這種情況下,他不僅處之泰然,還光明正大地去了龔利那裡,又公然和龔臣發生了一番對峙交流,必然是有他的打算。”
根據過往的調查記錄來看,韓夼這個人很精明,心思缜密,城府極深,在外行事幾乎可以說是滴水不漏。迄今為止所有行為中可知的唯一纰漏,就是小看了同樣聰明但是身陷現實的重重桎梏之中的龔梓。
若非因為龔梓的敏銳與勇敢,按照韓夼以往滴水不漏的行事作風表現,特别專案組很難根據已有線索追查到他的身上,也很難直接在他的身上發現什麼破綻。
遊隙輕笑了一聲:“顯而易見,他就是去給我們所有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