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該是萬無一失的進攻,在經曆了窄道低等魔物群的消耗後,包括初級魔法師在内,沒有任何一個馭法者能在瞬間聚攏足夠的魔力抵擋黑暗的爪牙。
但它依舊撲空了!
混沌的眼珠中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那是曾經身為人類所剩無幾的情緒,但它很快被獸類本能的錯失獵物的憤怒取代。它嘶吼了一聲,飛快轉過頭。就在窄道的入口處,逃脫利爪突襲的魔劍士剛剛放下幾分鐘前還被它囚禁的孩子。
銀劍上包裹的光輝還沒完全散盡,安塔利亞把藏在衣袋裡的一個半個手掌大小的白匣放到了女孩身邊,順着劍刃光輝滑動的軌迹,複雜的魔紋圖案在地面緩緩浮現,幾秒後,匣子和女孩一起消失在了這個空間裡。
“好了,礙事的人已經離開啦。”少女轉過身,向惱怒的怪物舉起劍,很輕地笑了笑,“我們……”
“該算賬了。”
碎石跟随夜風滾動,在黑暗中沙沙作響。
渡鴉栖息在法師的小臂,沖天的火光已經散盡,鳥類的鳴叫為穿行林間的行者指明了方向。
“她朝這個方向離開了嗎?”希爾撫摸過渡鴉的羽毛,低聲問。
漆黑的小家夥低鳴了兩聲,像是回應。
“明白了,謝謝。”得到了肯定的回複,她輕輕點頭,“我該走了。”
一向喜歡捉弄人的渡鴉在法師面前表現得格外乖順,它戀戀不舍地又用頭頂蹭了蹭希爾的手心,這才重新展翅遁入夜色。
周圍的魔力場在悄然改變。
沿着生靈的指引,法師在郊野裡找到了散發着淡青色光芒的法陣。白匣的空間法陣被二次激活後,剩餘的魔力盡數轉化成了外部一層薄薄的護盾,盡心竭力地保衛着被送入自己羽翼下的孩子。
希爾擡指輕輕觸碰了一下那層透明的魔法盾,原本應該立刻示警的陣法卻顯得格外安靜。這種精巧的空間型魔法造物應該來自聯邦的凱達加蘭家族,它被商人們幾經輾轉帶到普維斯,市面上幾乎有價無市。
如此昂貴的道具卻被某個沖動的家夥輕而易舉地丢給了一個沒有任何魔法天賦的孩子,理性而言,希爾隻覺得浪費。但她收回了手,在越過魔法陣之前,随手施術給這個脆弱的護盾做了加固。
既然已經被浪費,那不如讓它盡可能發揮價值。法師如是想道。
被打開的洞窟就在眼前,不久前随着火焰迸發的紅光已經消散。
這裡是不斷變化的魔力場正中心。
希爾伸出手輕輕一握,細長的銀色法杖從她手心處迅速延展開,直插入地面幹燥的土壤。浩瀚的魔力猛然地以此為軸心散開,周圍猩紅色的結晶體應聲碎裂化作粉塵,沉入泥土中。如果康妮跟随她一并到此,恐怕會被這種簡單粗暴的追蹤術使用方式驚到瞠目結舌。
但不得不承認,在法師自身的魔力儲備足夠的前提下,這種方法也顯得簡單直接。
兩股正在碰撞的力量被精準定位,希爾垂下眼簾,唇邊吟誦出兩個簡單的音節,但下一刻她目光一動,陡然轉身看向自己身後。
那裡原本空空蕩蕩,但就在剛才,猩紅色的粉塵重新上浮,在強行延緩祭司咒文的同時,幻化除了一個全身漆黑的人影。
風已經停了,但巫師的袍子還在向後飄動。
這并不是真身,而是利用魔石水晶留下的影像,可某種特定的條件下,它能夠與施法者本人意識相連。
譬如此刻。
“好久不見,”巫師的胸腔發出沉悶的笑聲,透着戲谑,“莉安娜身後的小精靈。”
希爾認出了巫師的身份,她皺起眉,冷聲說:“艾登。”
“噓。”巫師擡起頭,寂靜中,混沌使徒深深吸氣的動作卻那樣明顯,“我嗅到了老朋友的味道,你也是追随她而來的嗎?”
不等希爾回答,他又自顧自地笑起來,歎息道:“别着急,小精靈,你知道我不在這裡。就讓我那位愚蠢學生弄出來的殘次品和她玩一玩吧,我對背叛者留下的血脈沒有興趣……嗯,暫時沒有。”
天邊陡然劃過一道光,墜星如箭,說話的刹那穿透了巫師幻象的胸膛。聲音戛然而止,似乎連巫師藏匿在黑暗中的臉也變得扭曲。
與本人意識相連的幻象,在被殺死時也會帶去相應的痛苦。巫師當然對希爾有所防備,但他根本沒有覺察到對方什麼時候念動的魔文。
“……無聊的把戲。”希爾徑直轉過頭,不再看一眼那顆被再次粉碎的魔石,“你的能力不及你的嘴硬。”
大地的震動還在繼續,守夜人順着留下的線索終于趕到,康妮抱起了魔法陣中驚醒的孩子,正想遠遠呼喚向前的祭司,卻聽見遠處又是一聲雷鳴般巨響。
轟隆!
法杖在響聲之前浮空,載着自己的主人躲過了地陷驚起的塵埃,優雅地俯瞰着驟然變化後的郊野。
隐藏着洞窟窄道的山包已經全部塌陷,在原本站立的位置,露出了巨大的坑洞。法師長長的眼睫顫動了一下,在煙塵消散前感受到了坑洞最深處,霎那間升高的溫度。
她揮手在守夜人與自己之間打開了一道屏障。
下一秒,金色的光芒沖天而起,火焰包裹着巨大的生物,裹挾着暴風把它狠狠地從坑底掀起拍到了屏障上。
希爾額角的青筋跳動了一下,她看着刹那盛大的光芒,眼睛裡流露出了一抹……嫌棄。
再加一條,真是粗糙的咒文構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