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這事真要鬧大發了。
盡管人群中已有人開始惴惴不安,卻無人提出要停止。
一個人都沒有。
“大哥,咱還貼嗎?”小弟轉過頭來,看向白衣公子。
“算了,先取下來看看面具。”白衣公子揮了揮手。
這死丫頭好歹長得不錯呢!
“好嘞!”小弟得了令,将那紙從夜昙臉上揭下,恭恭敬敬地遞過去。
“呼呼呼……”重見天日的夜昙瘋狂地喘氣。
她定了定神。
窒息的感覺相當難受,但是……
她笃定這些人不敢弄死自己。
“你們等着,等本公主去了沉淵……我弄死你們!”
此時此地,夜昙快氣瘋了,哪還管撂狠話會激怒對方。
“哎呦,沉淵儲妃啊……”白衣公子玩味地看向夜昙,他蹲下身,伸出手捏住人下巴,臉幾乎快踫到她臉頰。
夜昙就跟水裡撈出來的女鬼沒兩樣,臉上身上都是水。
“我可真害怕呢……”
白衣人将面具丢到夜昙身上,另一手徑直掀起了她濕透的裙子,順手還将她的褲子和鞋子都脫了。
“你幹什麼!你放肆!”夜昙目光銜恨,眼裡噗噗冒出火光,就差當場撕了他。
“這不是看你濕哒哒的難受嗎?”
白衣人作為國師之子,見慣了世面,受慣了巴結,憑着一張好看的臉,他玩弄過的高門貴女也有不少。那些女子為了名聲,每一個都選擇忍氣吞聲。
簡而言之,他根本不怕夜昙告到沉淵。
就算災星能豁出去……
他笃定,暾帝還是要臉的。
“你這腿是真白……也很軟呢”,他的指尖觸摸上夜昙的大腿,又在腿根處捏了一把,随後緩緩向下,“腳也是真的嫩……你們說對吧哈哈”,他邊說邊看向身後的那些學子們。
“你死定了——”夜昙試圖使出全力蹬他,但無奈軟筋散的藥效還沒過去,她的身子一下失去平衡,歪倒在草地上。
“大哥”,一個矮小的青年搓了搓手,看向夜昙濕透的衣裙。
心衣的輪廓隐約可見。
他終是忍不住道,“那個……”
“什麼?”
“小弟們都想嘗嘗,這沉淵儲妃是個什麼滋味。”
人族弱小,一向為沉淵所脅。能玩沉淵儲妃……他們想想都覺得刺激。
“怎麼,你們也想玩?”
“大哥,這算起來,離光夜昙也是您的親戚不是,您這……”是不是也不太合适?
“是哦?那叫聲堂叔來聽聽。”白衣人拍拍夜昙的臉頰。
自己的養父是離光旸的叔父,算起來夜昙還是他的堂侄女。
不過,他向來是百無禁忌的。
“……”事到如今,夜昙第一次感到了危險。
她停止了掙紮,抿緊嘴唇,想要趁其不備。
可她一點沒力氣啊!
她得攢攢。
“不合适吧?”胖子猶猶豫豫地開口,“大哥,她好歹是沉淵的儲妃……”
要是那幫兇神惡煞知道了,還不得活撕了他們。
“怕什麼啊!”
“不過就是個質子,沉淵怎麼可能為了這事和人族撕破臉……”
“是啊,我可聽說,他們自己也亂得很呢!”
“不如就……先爽了再說!”周圍人開始興奮起來,不時有□□聲。
這群貴族少年的私生活向來亂得很,家裡通房丫頭算起來起碼得有一打。
“怎麼樣啊,夜昙公主?”白衣公子從袖子衆抽出了一把匕首。
“準備好了嗎哈哈哈……”他玩着匕首,另一手還沒從她大腿上挪開。
“大哥我們都快等不及了啊!”有人起哄。
“可是這麼多人呢”,白衣人看看身後,露出為難表情,“總的有個先後吧?這樣吧,我可以讓你挑人。”
夜昙看到白衣公子手上的匕首之時,眼睛突然亮了。
趁着人群起哄時,她二話不說,肩膀就往那刀鋒撞上去。
匕首劃開了肩頭的肌膚。
劇烈的疼痛讓她暫時恢複了一些力氣。
緊接着,夜昙飛起一腳,直接将那白衣人踢得摔了出去。
“你個瘋婆子!給臉不要臉!”
白衣人用手抹了抹嘴角,抹下一片猩紅。
他看向夜昙的眼神中蹿出怒火。
“都愣着幹嘛!還不給我摁住她!”
夜昙才沒爬幾步,就又被幾個男子摁住。
“呵”,白衣人的身影重新出現在夜昙的頭頂。
匕首直接就刺了下來。
“啊……”夜昙吃痛,忍不住叫出聲來。
她感到肋下有撕裂般的疼痛,渾身的力氣都在這一瞬被抽走了。
“不是想要吃刀子嗎?”白衣人面目猙獰,“本公子成全你!”
他抽出匕首,還要再刺。
匕首即将入肉的瞬間,一隻橫出來的手握住了刀鋒。
新鮮的血液滴落。
白衣人已經飛出幾米遠,後背重重撞到樹上。
他吐了口鮮血,直接暈了過去。
“公主?公主?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夜昙呼吸急促,身體冰冷,額頭卻滾燙,并未有回音。
“……”玄商君再顧不得男女之别,直接撥開她傷口處的衣服。
傷口在左胸下方的腹部位置,被銳利刀刃剖開,傷得很深。
他想要先做清創,可自己的手也還流着血。
沒法子,隻能先捂上夜昙的傷口,做一下緊急止血。
“……”
剩下那群金玉其外的敗絮看着暈過去的老大,紛紛嘴巴大張,目瞪口呆。
但他們動不了。
玄商君一早下了定身咒和禁言咒。
法力,混上神族的血,夜昙肋下傷口愈合得飛快。
“沒事了,沒事了……别怕”,少典有琴将手從夜昙腹上移開,給她治療手上的傷。
當然不能直接治得和沒受傷一樣。看上去慘兮兮的,才不會露出破綻。
他沒用清潔咒,留着血污,也是因為這個。
随後,玄商君又脫下外衣,将人裹好。
“……我……”夜昙睜開眼,開始有力氣講話了。
“你……怎麼……”她忍不住皺眉。
“可是哪裡還疼?”感受到小公主抓着自己衣襟的手還在顫抖,玄商君隻能繼續抱着人安慰。
他知道有些不合适……懷中這個,畢竟是少女。
但她明顯在害怕。
“疼……”夜昙嘗試着挪了挪身子。
剛才太緊張了,有一瞬間,她什麼都感覺不出來。
“欸……不疼了?”她明明覺得傷口很深的……
夜昙低下頭看向自己的傷口,又看了看四周的木樁子。
正疑惑間,就被玄商君劈頭蓋臉一頓訓。
“公主……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不要大晚上出去!”
看她緩過來些,少典有琴忍不住埋怨,“若是我沒來得及……你要怎麼辦啊!”他多少有些後怕。
夜深了,朝露殿的主子還沒回來。
雖也算尋常吧,可他在朝露殿偏房中越等越坐立難安。
終是放心不下,出來找人。
那時,他們都不算成熟,自然不明白,所謂的放心不下,就是喜歡。
而超乎尋常尺度的在意,就是愛。
“我……”夜昙有些心虛,下意識地抱緊了人。
“要不是他們下了軟筋散……我……”她有些語塞。
說到底還是自己太輕敵了。
“你到底知錯沒有?”還在這提什麼軟筋散,可見她一點都沒知道自己究竟錯哪了!
“你兇什麼兇啊!”
明明是自己受了委屈……
他還兇她!
“你剛才都去哪了啊!”
她的确有點被吓到了,現在才開始後怕。
“你不是我護衛嗎?”
“要不是你來的這麼晚,我哪裡會被他們欺負啊!”
她越說越委屈,人又倔,絕不肯當人的面哭出來。
臉上的表情就有些猙獰。
“你還不知錯?”此時的玄商君和當初的離光旸一樣,被夜昙的态度激得心頭冒火。
“若是被他們得逞,你該如何自處?”
要是她真的……他都不敢想!
“你要是被狗咬了,難道還會嫁給狗啊?”夜昙死硬死硬的。
“那肯定是把狗給殺了啊!”
“你!”玄商君被頂得氣結。
“你扶我起來!我要去剮了他們!”
敢算計她,那些人死定了!
她絕對不會放過他們中的任何一個的!
夜昙的手被拉住。
“你攔着我幹嘛!”
“這不合适。”
這幫人竟敢欺侮公主,确實膽大包天,但卻不好就這樣私自處理了。
而且她的身體,還需要叫太醫來仔細檢查。
“什麼合适不合适!他們不讓我好過,那誰都别活了!”夜昙伸手點着那幫被定住不動的少年們怒吼。
氣頭上,她根本無暇思考對方是中了什麼咒。
“去死吧你們!”夜昙一邊吼着,一邊掙紮着站起身來,似瘋了一般擡腳往他們身上踢去。
才剛踹了幾腳,一個沒站穩,又摔倒在地上。
軟筋散的藥效還沒完全過去。
“公主!”少典有琴就要去扶她,卻被夜昙一把推開。
“走開!”她氣性一向大得很。
“你護衛不利,本公主不要你了!”說罷,自己扶着地躬身站了起來。
搖搖晃晃地就往回走。
有他在,今夜她是殺不了他們了。
“公主,你等等!”
夜昙頭也不回。
倒是還沒忘了撿回自己的美人刺。
“……”少典有琴回身看了看那群貴族少年。
沒空教訓他們了。
玄商君隻好先用繩子将人都捆在樹上。
大冬天的,這些貴族子弟,凍一晚也不是好玩的,就當是懲戒了。
不遠處,夜昙搖搖晃晃走出一段路,還是緩緩仰起了頭。
一直憋着的淚水溢出眼眶,滑落下來,滴在宮道上,混入塵土中,轉瞬不見。
為什麼,不管自己做什麼,都還是會被欺負呢?
明明她都變強了一些。
可欺負她的人也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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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殿。
“公主?”
玄商君看了看明顯在氣頭上的公主,試探着開口。
“公主……今夜之事,我們去告訴暾帝吧?”
“我不要!”夜昙直接拒絕了。
告訴了又如何?父皇畏懼那些貴胄子弟的家世,他不會幫自己出頭的。
說不定還要揍自己一頓,為他們出氣呢!
“你去幫殺了他們!”
“不行!”在玄商君看來,冬日裡,凍那群子弟一夜,已算是很嚴厲的私刑了。
“公主,我們應告訴暾帝,讓他處置……”
“不行的話你就滾吧!”夜昙伸手指着門。
“還愣着幹什麼啊!你走啊!”不聽主子話還跟主子對着幹的人,她留着幹嘛?
“……”換作别人如此趕他,他一定頭也不回,轉身就走。
這本也不關他的事。
除了長輩,還從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大呼小叫,甚至對他呼來喝去的。
當然,他們神族本性溫良,也幹不出這種失禮之事。
“公主你冷靜一點!”
“……哼!”夜昙一屁股坐到床上,又将身上的外袍丢回給它的原主人。
這時候,她才想起自己還從裡到外濕着呢。
……想洗澡。
想到被那人的手碰過,她就覺得惡心。
“公主,我給你燒點水,去洗一下吧?”玄商君找到了緩和氣氛的話題。
“不要!”不說還好,一說,夜昙又開始怄氣,“就不要!”
“你!”
“我怎麼樣?本公主高興!樂意!”
正當二人僵持之際,朝露殿的門被敲響了。
“昙兒,你睡了嗎?”
原是青葵來了朝露殿。
她将将入睡時,突覺上腹一陣劇痛,就給疼醒了。
在疑惑了一陣以後,她突然意識到,可能是夜昙出事了。
“昙兒?”少典有琴開門後,青葵徑直走向床邊。
她摸了摸夜昙的身子。
“怎麼了?怎麼衣服都濕了?”青葵語氣漸急。
“姐姐……”看到青葵,夜昙繃不住了,“他們都欺負我!而且……而且你送我的這個人他也欺負我!”
她開始無差别地撒氣。
“你讓他走,我不要再看到他!”
說話間又朝人扔出一個枕頭。
“……我走就是了!”面對好賴不分的夜昙,玄商君也是有些生氣。
“公主您自己保重!”
“等等小玄子”,還是青葵攔下了人,“你說清楚,究竟發生何事?”
“竟有此事!?”
了解了事情的大緻經過,青葵也驚得說不出話來。
“小玄子,快去準備些幹淨的衣物。”她當即吩咐道。
“好。”此時,玄商君也顧不得在乎“小玄子”這種稱呼了。
“昙兒!你讓我看看!”
“我沒什麼事!”
“昙兒聽話!”青葵按下夜昙的手,“你手怎麼這麼冷?你……”意識到問題的嚴重,青葵更着急了。
替人脫下外衣後,她開始仔細檢查夜昙的傷口。
“可是還冷?你受了傷,也不能泡溫泉……”
傷口……
不對……
青葵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
雖然血赤糊拉,但細看就隻是淺淺一道。
如被紙張劃破的那種傷口。
“要不還是和姐姐一同去日晞宮泡會兒吧?”青葵心下有了些計較,也改了口,“否則容易風寒。”
“……也行……吧”,夜昙别别扭扭地點頭。
——————
翌日,青葵便親自上表,将那些參與欺淩的貴族子弟們都參了。
然而,青葵與玄商君想象中的明正典刑并未如期而至。
暾帝的處理結果就是各打五十大闆。
“你看看,像什麼樣子!”接到青葵奏表的離光旸更氣了。
“又連累你姐姐!你看看你……”他看着夜昙,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但也不想再打她。
環顧四周,正好看到個出氣筒。
“來人!”離光旸轉頭吩咐内侍總管,“把朝露殿照顧公主的宮人帶下去,重責五十。”
“是!”得令了的侍衛立刻退下。
“你不能打他!”夜昙張大了嘴巴,“是他救的我!!!”
“拖下去打!”
“離光旸!你畏懼權勢,不替我報仇也就算了,憑什麼打我的人!”
說着,她也不顧暾帝的反應了,直接跑出殿去追人。
等夜昙跑到少典有琴身邊時,宮人已開始打闆子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玄商君當然是不怕的。
夜昙不知道,直接跑過去趴他身上,替他挨了幾闆子。
“公主……”玄商君趕緊用上些法術護她身體,這時幾個内侍也已經上來将夜昙拉開。
挨完了五十下,玄商君趕緊起來。
到最後幾杖的時候,他才收了法術,隻有最後兩杖才是真受了的。
“公主,你如何了?”她是結結實實挨了幾下的。
夜昙捂着屁股,扭頭就走。
不是回朝露殿的方向。
“公主,你去哪兒!?”
就這身子還亂走什麼啊!
“少來管我!”既然他還能走,說明沒什麼大事。
她可沒忘記,他們倆現在還在吵架呢!
“哪兒來的滾回哪兒去!”
引得内侍紛紛側目。
“你……”衆目睽睽,一再熱臉貼冷屁股的玄商君臉上有些挂不住,“随你的便!”她簡直比從前更不可理喻!
他轉身向着朝露殿走去。
另一廂,夜昙才離殿出走沒多久,也去而複返了。
沒辦法,青葵親自出來追她,她隻能垂頭喪氣,乖乖回來。
朝露殿裡,夜昙臉色很難看。
玄商君也有些拉不下臉。
殿中充滿了令人尴尬的氛圍。
青葵勸了很久,可這兩人還是互相都不說話,鬧别扭鬧得起勁。
沒法子,她隻好回日晞宮,打算明日再去勸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