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兒,來,我扶你起來……慢點。”
“你拿的是什麼?”
“青稞奶。”
少典有琴将一碗奶茶遞到夜昙嘴邊,“喝點?”
“這個……”夜昙小小嘗了一口,“味道還不錯啊~”
“嗯,能強身健體。”
“那這不比藥好喝多了嘛!”夜昙望着奶茶,有點震驚。
她過去喝了多少苦藥啊!
“有這種好東西你幹嘛早不拿出來給我!還藏私呢!害人家喝了這麼多苦藥!”
那個白胡子老頭應了少典有琴的請求,還笑眯眯地給他留了一堆藥方。
之後他就一直對着一些中原的醫書,研究藥理。
“……”那到底也沒有他們中原的藥來得靈呀!
他怎麼敢隻給她喝這個?
“哎呀你就别看了嘛!”明明方才他們還這麼親近,現在他居然又坐一邊開始看書了!
都不知道再抱抱她,溫存一下的哦?
笨蛋笨蛋大笨蛋!
夜昙在心裡暗罵了無數遍。
“人家身體倍棒,根本不需要你會這些!”等回了京城,什麼頭疼腦熱,姐姐都能給她治好了的!
像是感受到了夜昙的怨念,少典有琴擡起頭。
“對不起,花兒……我不知道你會病得這麼嚴重……”他那些軍營裡的兄弟們娶媳婦成親時,都會帶着新媳婦放肆玩上一段時間,也沒聽說哪家媳婦會因為這個就生病了。
“早知道……”他說什麼也不會依着她的意思亂來了。
而且,為了她的身體,自己也該好好研習醫術。
總之……現在他是不敢再聽信她吹噓的什麼“身強體壯”了。
這不現在,在床上,少典有琴都要用貂将夜昙裹成個毛球。
因為怕她看不見,當然整晚都要片刻不離地守着。
名譽不名譽的……草原上沒人會議論這個。
不過,他得安排一下,以便娶她。
“你幹嘛把我包得那麼緊啊!”夜昙扯着被子和毛絨絨的披風。
“好熱!”激烈運動過後,可不得冒汗麼!
“别動!”少典有琴摁住了夜昙仍在亂動的身體。
“小心着涼了!”
“就動就動~”夜昙壞心眼地扭着身子,又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開始使喚人,“那什麼,我包袱裡有個藥,你去幫我煎了呗~”
“好,那你不許把衣服脫了。小心再受風寒。”
“知道啦——”
待少典有琴煎好藥,将碗遞給夜昙時,他忍不住奇道,“花兒,你這是什麼藥啊?”為何每次親熱後,她都要喝這個?
而且她不是極讨厭喝苦藥麼?
“當然是防你的藥。”
這是她從前準備好的,為了以防萬一。
“啊?”這下他更好奇了,“防我?”
“傻瓜!”夜昙啐了他一聲。
“所以你之後不要再像今天這樣了!知道麼!”
“否則别來碰我!”
“啊?為什麼啊?”
“……”也是,他才學了幾日醫術,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萬一……”
“萬一什麼?”
“懷孕怎麼辦?”
“……你這麼相信我啊?”
“去死!”
夜昙直接扔了一個枕頭過去。
“若真的有了,那便生下來。”少典有琴在榻邊坐下,又将那枕頭又墊回夜昙腰間。
“你放心,我想,若是順利,咱們随時能成婚的。”
她才不是擔心那個!
“我才不要生孩子!”夜昙嘟嘴,“告訴你啊!我這藥可就帶了那麼一點!再這麼下去就喝完了!總之不許你再這樣!”當然她其實也不排斥,不如說……是很享受。
可是買藥配藥好麻煩,藥也好苦!
想到這裡,夜昙感覺自己嘴裡的奶味一下就成苦藥味了,忍不住啧舌。
“啊?為何?”少典有琴奇道,“是不是因為你要等婚禮以後再……”
他還從未聽聞過,這草原上有哪位女子不願意為自己的男人生孩子的。
“先去煎藥!”
“好好好……”
“你……這麼想要我給你生孩子啊?”夜昙喝完苦藥,又将空碗遞給少典有琴。
“當然。”
“你喜歡孩子?”
“他們很可愛嘛。”
“你要是要孩子……”她可不會在這個缺醫少藥的地方冒險。
要是說回宮的話……那說不定還可以考慮一下。
“那你去找别人生呀!别來找我!”
所以不是因為尚未成婚?
但他怎麼可能找别人!她到底在想什麼!
“傻瓜,我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才想你生一個咱們倆的孩子。”少典有琴忍不住摟上人肩膀。
“要不然的話,生孩子……還不簡單。”
不是他吹牛啊……真的一堆姑娘排着隊呢。
“所以你是因為喜歡我,所以才要和我生孩子咯?”
“當然。”
“那你知道在這裡生孩子很容易會死嗎?”夜昙幽幽道。
這破地方,大夫都沒有,就幾個巫婆!
“……啊?”這種事情……他當然不知道。
“要知道,你們草原人身材高大。”夜昙忍不住嘟嘴。
“到時候我可能會死的!”
“啊?”
這大傻瓜,還“啊”呢!
“我娘生我和姐姐時就是這樣。”
“因為有兩個孩子……”
“她就死了!”
“你娘……你也是雙胞胎麼?”少典有琴有些訝異。
“對……對嘛,所以我們才會分别去伺候兩位公主的嘛!”
糟了,他不會懷疑自己的身份吧?
“那……你和你姐姐長得一模一樣?”
“……嗯!”
還是扯個慌吧。
“你那什麼表情啊!”
“我隻是覺得……還有一個女子和你長得一模一樣……”
很神奇。
“若是能有機會見見便好了。”
“這麼說你是在肖想人家姐姐?”夜昙忍不住眯眼。
“她就是比我溫柔!比我會更會中原的玩意兒!比我更像你娘!你若是見了,肯定更喜歡她!”
“可惜她在西京!你見不着!”
“哼!”
“不是……”
“不是啦!”
他當然是喜歡她。
“我隻是好奇……”
不過……他倒是第一次知道她母親病故的原因。
“這麼說來,我母妃,好像的确是生了我後,身體就一直不好。”
少典有琴漸漸沉默下來。
“對不起啊,我不知道……”若是知道,他當然不可能這般放肆。
“還有你剛才弄得我很疼!”見人如此真誠,夜昙當然是……
陳勝追擊啦。
“以後要改!知道嘛!”
“我以為……”
“我看他們都是這麼做的。”
莫非有錯?
不過……
她的确是……很緊……
可能是年紀小,也可能中原女子本就如此?
每次都讓他費好一番功夫。
“他們?”
“你看?”
她耳朵沒出毛病吧?
“嗯……經常有人這麼幹,咳咳……難免看到。”
“混蛋!不理你了!”
“欸?”他是又說錯什麼了?
……不管怎麼樣,都得先哄人,“花兒你别生氣嘛,那我以後都聽你的,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
“真的?”
“嗯,我保證。那個……花兒,再過些時日,我便迎娶你,可好?”
“……娶我?”夜昙有點警覺。
這也太快了吧?!
“你怎麼娶啊?”
這可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其實我是……”
就算她是女奴,是俘虜,他當然也會想辦法的。
沒等少典有琴開口解釋,便被心急的夜昙打斷。
“你說你看過漢家書,那你聽過陰麗華的故事嗎?”夜昙覺得,這種例子自己能舉出一大堆。
“劉秀相當喜歡她,可最後還是立了郭聖通。”
生在皇家,享受了富貴與權力的同時,注定會失去很多。
不過自己這個公主好像當得有點慘,富貴權力沒有,愛情也沒有。
什麼好事都輪不上她。
“可他當是愛她的。”這故事他亦有些印象。
“即使暫時……無計可施,最後他也還是扶正了陰麗華呀!”
況且,還是有帝王故劍情深。
“那他一開始為什麼不堅持呢?”夜昙不以為然。
“我……不是很懂……”被她問的,他也不明白了。
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做小,還要委屈她去侍奉自己丈夫的另一個女人,能忍心麼?
想想就覺得别扭。
“不過我又不用當大王,不會有這些問題的。”
“……”
果然是笨蛋一個!
“古往今來,就算是帝王,信誓旦旦地要保某位愛妃,真正毫發無傷的能有幾人啊?”
“除非你有權力,又給你愛的人權力……”
“隻有權力……才能保護人,你明白嗎?”
“我……”大概是明白的。
若是真的愛一個女人,就是會讓她做阏氏,做王後,讓她的兒子繼承王位。
不會防備她,猜忌她,算計她。
可是……權力這東西,他怕是給不了。
那麼……
“花兒,若我不能繼承王位,你還願意嫁給我麼?”他的确該鄭重地詢問她的意思。
“……”她根本不在乎那個破位置啦!
她隻想帶他回去京城享福。
“其實……隻要你爹娘答應,我也……”
“也可以啊!
她沒想過要久待。
也不覺得他真能去争。
但沒關系,等她回去了,封他個驸馬什麼的,還是能辦到的。
“太好了!”他就知道,她不是貪圖權勢地位的人。
少典有琴有些激動地把人兜在懷裡。
“其實,我是想啊……在王庭裡找一個貴人,讓他收你做女兒。”這樣至少可以擡高她的身份。
“???”
“花兒,你……願意嗎?”
他知道,中原人最重禮教。
不會輕易認人作父。
“……我,也行吧?”
隻是不知道她父皇會怎麼想?
不過她也管不着。
“你真的願意嗎?!”
“這太好了!”便是抱着人不撒手。
“那我明天就去找他說。”
“哎……你這也太急了吧……”夜昙忍不住在人懷裡蠕動起來。
真的好熱啊!
這般将養了些時日,夜昙便又覺得自己又生龍活虎了。
簡而言之,她又可以了!
“欸,風寒明明才剛好”,少典有琴追出來,将個大襖披在她身上,“得注意!可不能再着涼了。”
“放心~”夜昙推他,“去幫我搞點吃的來。”
“好。”
等人離開後,夜昙便摸了摸房中的一隻海東青那光潔的羽毛。
它的腳被束縛着。
那些更西邊的部落送來了供品,分發到少典有琴帳子裡的,便是這隻鳥兒。
夜昙又提溜起一塊肉送過去。
“不如,到時候你就專門當本公主的信鴿吧?行不?你吃了就是答應了哦~”
在她看來,蒼鷹,本應該遨遊在穹蒼之中,又怎可囿于一時一地呢?
“夜昙公主,你……不會真把他當你夫君了,不想回去了吧?”
夜昙想起前幾日,那個代替自己和親的宮女還特地将自己找去帳中。
那時,她是怎麼問自己的。
自己與少典有琴的關系,大概早就已經傳得很開了。
當初,自己的确向那宮女承諾過,和親不過是一時之計。
等時機成熟了,自己會把來和親的女子通通都帶回去。
一個都不會少。
……當夫君,留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一輩子……
怎麼可能嘛!
是啊……離光夜昙,你别忘記你要做什麼!
夜昙的眼神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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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兒?”少典有琴大老遠就看見夜昙在帳子附近到處溜達。
今日她穿了一件天青色的衣衫,帶着瑪瑙墜子,發辮也随着動作一跳一跳的。
總之非常惹眼。
“哎呀,你回來啦?”事情一直沒有進展,夜昙心裡到底存了些焦躁,但沒有表現出來,“這幾日你都去哪兒了?”
“最近有大軍調動。離王庭不遠,有主力軍駐紮,我便是去見領軍之人。”剛好将繪制的新地圖給軍中。
“那個,你能不能也帶我去啊?”夜昙的眼睛頓時就亮了。
“這……”不好吧?
帶女子去軍隊駐紮的地方,且不說沒有這個先例。
軍隊的行蹤本就是嚴格保密的。
“你去軍中做什麼?那裡沒什麼好玩的……若你覺得悶,我可以帶你去打獵,你想不想去?”
“打獵啊?”她是有點想去玩。
夜昙相當心動。
不行……離光夜昙,你要忍住!
還是得先把正事給辦了再玩也不遲。
“那個啥,咱們下次去呗~我還是想先去看軍隊~”
“可是……”
“其實是這樣的,我是想找個人~”謊話就這樣無比流暢地提溜出來了。
“找人?”
“就是我在長安的時候嘛,我青梅竹馬的鄰居啦~也是你們北人~我們早就私定終身了!”
“!!!”這消息沖擊力太大,一時之間,少典有琴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鄰居?青梅竹馬?北人?!
她這是……有什麼特殊的癖好麼?
“其實啊,我之前報名參加送嫁的隊伍,也是為了能出宮,來找……情郎~的~”夜昙繼續對着火的油鍋猛扇風。
“……”
“現在這不是要嫁給你啦,那就該找到他,和他說清楚了……”
“……”
“好了好了,騙你的啦。”對方的臉色實在太精彩,她自然是見好就收。
“你不會真的信了吧噗哈哈哈……”
“……”他突然就有些不想理她了。
都是謊話!
自己居然還傻乎乎地相信她!
想着她曾和别人有情……他就覺得……心裡又酸又怒又苦。
眼看少典有琴有些着惱,夜昙便繼續開始編故事(正經的),“其實是這樣啦,我有個哥哥,他爹就是……你們部落的人,一開始搶了我娘,就生了我哥。”夜昙完全不顧及離光旸的感受,瞎編得非常起勁,“後來那人有了新的女人,就把我娘給丢下了。我娘當然就再嫁人了。不過,我這哥哥……也算有些良心,他後來還回來找過我娘。”
“???”
哥哥?
“怎麼之前沒有聽你提起過啊?”少典有琴有些疑惑。
不是說隻有姐姐麼?
“哎呀,你聽我說(編)啦!”夜昙又豈會被這等問題難倒,“我娘不是已經死了麼,所以我哥他最後就去參軍了,後來就一直沒音訊!”
“但我想着,既然來了這裡,不如就找找他……”
這倒也是。
“可你怎麼确定,你兄長他就在我說的那支軍隊裡?”
“我不确定呀,所以這不是要和你去了才能确定嘛!”夜昙沖人眨眨眼,一副“我聰明吧”的樣子。
“……”
“哎呀~你别想了嘛~”夜昙繼續撒嬌,“之前人家都打聽過了,他很有可能在主力軍中。”
“誰告訴你的?”軍隊的成員那是絕密,就連他也不知道。
“哎呀,我自然有我的消息來源。”夜昙含糊其辭,“而且我哥很厲害的啦,他不當主力誰當主力你說對吧?就說你答不答應吧?”
見人不答,她又搬出了一連串理由。
“之前我給你講了這麼多我們中原的事情,我還答應嫁給你,留在這個苦寒之地和你一同受苦,難道你還不能幫我這麼個小忙嗎?再說了,既然我都要嫁人了,是不是應該通知一下家裡的親朋?”
“這……”少典有琴有些猶豫。
這的确是應該的。
“哎呀~”夜昙拉着少典有琴的手發嗲,“那你就帶人家去嘛~好不好嘛~你最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