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兩人抱着兩摞紙垂頭喪氣地回了蓬萊。
“爹……”進寶喪喪地看向自家爹爹，可憐兮兮地尋求幫助。
“怎麼辦呀？”
“沒辦法了”，神君無奈歎氣，又看了看自家女兒，“要不……爹幫你抄吧？”所謂“養不教，父之過”，他也有責任——是他帶出去的。
“那不如用法術？”進寶提議道。
她剛開發了可以操縱好幾支筆的法術。
就是為了應付這樣的突發情況。
“這個……不行啊。”神君否決了進寶的提議。
“為何？”
“因為代抄已經是弄虛作假了……抄總還是要認真抄的。”神君看了看進寶，鋪開紙，拿起筆開始抄寫。
“就當給你祈福了嘛……”
“真的不是詛咒嗎……”進寶眨眨眼。
“……”看着滿紙的名字，神君也陷入了沉默中。
“呃……不是……不是吧？”終于是說出了這違心話來。
要不自己換張紅色的紙抄？
神君思索之際，懷裡忽然拱進來一個小腦袋。
“爹……”少典進寶趴在少典有琴的書桌上看了一會兒。
“進寶和你一起抄吧？”
她貓下腰，腦袋從桌子和神君手臂的空隙裡鑽出來，乖乖倚在他懷裡。
“好。”神君将進寶抱在腿上，摸了摸她頭。
就在父女倆上交共計九百遍名字後不久，這日的蓬萊绛阙又迎來了位熟悉的客人。
“大姨！”進寶風一樣跑過去，一把抱住青葵的腿。
她超愛大姨的。
自從那次一起吃完火鍋後，進寶就成了夜昙、嘲風之後的青葵忠實支持者之一。
而且她敏銳地發現，隻要大姨一來，娘親的脾氣就會好很多。
就算自己犯點小錯，也不點她了。
“大姨夫好~”進寶看看嘲風，享受嘲風摸腦袋待遇的同時又看看自家爹爹。
“爹爹不要生帥姨父的氣。”
“噗嗤”，嘲風忍不住笑了。
他蹲下來，朝進寶比了個贊，“不錯，有眼光！”
當年他好歹也是沉淵一枝花般的存在，那簡直是人見人愛啊。
“……”神君感覺自己肺都要氣炸。
還帥姨父……他家寶兒對沉淵到底有多厚的濾鏡啊！
不是……濾鏡這事也能遺傳的嘛！！！
不過……寶兒還是靈體形态時，青葵公主和嘲風就已經給她輸過很多炁，莫非是受了那時候的影響？
“有琴，你來一下！”夜昙開始叫自己夫君。
“……來了。”娘子呼喚，神君當然沒空搭理嘲風了。
“嘲風你也來一下！”是嫌棄至極的語氣。
“幹什麼呀！”沉淵惡煞不情不願地走過來。
“是啊，昙兒你喊他幹嘛呀。”
“喊我怎麼了！”
兩連襟聚頭就掐。
“寶兒”，那廂，青葵拉起進寶的手，開始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孩子聊天。
其實這次，正是夜昙專程請青葵來幫忙教育教育孩子的。
雖然多少對青葵不好意思，但她覺得，自家夫君是永遠教育不好了。
指着他讓孩子規行改性……不可能的。
在她有琴眼裡，孩子是哪哪都好，至于調皮麼，那也是孩子的天性。
顯然，少典進寶也知道她爹舍不得真的罰她。
被教育了，陽奉陰違，見風使舵倒算不上。
就一直嘻嘻哈哈的。
而青葵的話，對他們所有人都是另當别論的。
當然，離光夜昙并沒有一點反思自家孩子到底是随了誰的意識。
進寶望着自家爹爹和嘲風離去的背影，咬着嘴唇。
青葵看出來了。
“怎麼了進寶？不開心麼？”
沉默了一會兒，她還是點點頭，兩條小短腿也不晃蕩了。
當然不開心了，每次隻要娘親一叫，爹爹就走了。
自己叫他都不帶回來的。
“大姨，進寶想跟你說一個事情哦。”
其實，她還是很介意，都不能無憂無慮了啦！
但這事又和誰都說不着，不過，現在就是一個好時機。
“但大姨要答應我，不能跟爹爹說。”
“好，是什麼事啊？”
少典進寶拉拉青葵袖子，示意對方附耳過來。
“進寶想要做大姨和大姨夫的女兒！”
她叛逆了！
“什麼？！”青葵有點愣住。
這也太突如其來了吧？
“為何？”
“因為爹爹最愛的都不是進寶！”
進寶氣鼓鼓的。
“大姨你最愛誰呀？”
“不會又是我娘吧？”她撅起小嘴。
“大姨……”青葵臉上湧上些尴尬神情。
“一樣愛啊。”她還能說什麼，也隻能這麼說了。
“怎麼了呀寶兒”，青葵摸摸進寶腦袋。
“你說玄商君最愛昙兒，是……問過了麼？”不過，他會這麼答倒也是不難理解的。
“爹爹他肯定最愛娘。”
想也知道啦！
“而且帥姨夫說了，爹爹為了娘親，就不想要進寶。”
說到這裡，她忍不住癟嘴，卻還是挂下兩行眼淚。
“這……呃……”青葵的神色尴尬起來。
她沒想到嘲風那玩笑話孩子還當真了。
“大姨你也最愛娘……”看到青葵的态度，少典進寶就已經有答案了。
想到爹也不要自己，她就忍不住悲從中來。
“就沒人最愛進寶嗎……嗚……”
“寶兒”，青葵非常耐心地等她說完了，“聽我說。”
進寶和小時候的昙兒比起來，還是很好說話的——教育難度大大降低。
“你爹對你，和對你娘的感情是不一樣的，所以不能這麼比。”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比？”
“就像和玄商君對紫蕪公主，霓虹上神。”
“那感情是不一樣的，所以不能說最愛誰，你說是不是？”
“……”少典進寶低下頭，默默沉思了一會兒。
雖然霓虹和紫蕪她見的次數也不多，也知道他們的确很親近。
“以後也會有人像玄商君愛昙兒這般愛我們寶兒的。”雖然青葵覺得，和她說這個還早了些，但孩子現在鬧别扭，也不能坐視不管。
“真的嗎？”少典進寶将信将疑。
“怎麼，寶兒不信麼？”
“……不是……很信。”她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就像進寶喜歡大姨和喜歡你娘的感覺，也是不一樣的，對麼？”青葵循循善誘。
“嗯……嗯？”
見孩子一臉苦惱地冥思苦想，青葵也不急着逼她，“慢慢的，寶兒就會懂了”，說着又摸摸人腦袋。
“那以後大姨會經常來找進寶玩麼？”某個寶趁機撒嬌。
“當然了。”
青葵家是個男孩子，所以對進寶也格外寵愛。
雖然進寶長得和昙兒五六分像，但性子卻有七八分。
能和她一起共享天倫，也算是……對過去的自己，還有昙兒的一種彌補。
“大姨和進寶拉鈎。”
自那之後，青葵就經常帶少典進寶出去玩。
當然範圍隻限于天界。
“大姨~”進寶拉拉青葵的手，“我想去那玩。”
“那……”青葵眯起眼睛，“那是哪兒啊？”
不知不覺，她們兩個好像已經走到很偏遠的地方了。
除了九霄雲殿和蓬萊绛阙，青葵并不是很了解天界的其他地方。
畢竟她也從來不是個愛好閑逛的性子。
“進寶也不知道。”她的活動範圍都被爹娘限制了，其實沒有機會走得太遠。
但是自己可以和大姨撒嬌~
“那邊好像是個崖……”青葵有點猶豫。
“寶兒，咱們最好别靠太近。”
“去嘛去嘛~”少典進寶碰着寵愛自己的人就容易得意忘形。
“那……我們就稍稍看一眼，千萬不能靠得太近。”
“好的大姨~”
耐不住進寶撒嬌，青葵便牽着她的手向斷崖邊走去。
靠近了，少典進寶到底按捺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直接松開了青葵的手往崖邊奔去。
“哎，進寶你等一下！”
“大姨~”
某個寶轉過身沖着青葵興奮揮手。
“大姨，你快來快來~你看這裡風景多好啊哇啊……”
被崖邊的旋風一打、一卷，少典進寶腳一滑，踩了個空，直直掉下去了。
“進寶！！！”
————————
“誅仙台，誅滅神魂，無人可以幸免……”
“對混沌靈體，損傷可能會很大。所幸進寶公主有護身法寶……”
“那我姐姐她究竟怎麼樣！”氣急敗壞的女聲。
“青葵公主……需要将養……”
“好在發現及時，又是在天界……清氣充足，公主不必憂心……”
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
嗯……
這聲音？
好像是娘親和……誰的聲音啊？
“唔……”進寶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爹……”
神君正探着她額前溫度，聞言立刻将人扶起，半摟進懷裡，查探她脈搏。
“寶兒，你怎麼樣啊！”這次真的吓死他了。
神君想起方才的情景。
剛聽到消息的時候，他們倆一個臉色煞白，一個腦子發懵。
顯然夜昙也被吓得不輕。
“……爹”，進寶花了一點時間，才意識到自己是在蓬萊。
她隻覺自己眼前還恍恍惚惚的，就看到放大的樹葉杈子什麼的。
那誅仙台下頭的懸崖，平時人迹罕至，根本不會有人，更别說打理了，那叫一個枝杈橫生，荒蕪敗落。
“疼……”此時，她就感覺渾身疼痛——像是被天雷劈了一通似的。
雖然少典進寶根本就沒體會過什麼叫天雷加身的疼痛。
“你……你去的地方是誅仙台，是青葵公主救了你。”
神君想要教育，但看着她哭唧唧的小臉又狠不下心。
“還疼麼？”
“有一點。”進寶的聲音很小。
她不敢說渾身都疼，說了不僅爹爹要擔心，想也知道，娘還會罵她的。
“大姨……”進寶四處看了看，沒看見青葵。
“大姨她怎麼樣了啊……”她那跟喝酒喝斷片了似的記憶此時終于回來了一些。
“你還有臉提！我姐姐差點死了你知不知道！”聽說孩子醒了，夜昙便過來看她。
誰知道剛進殿就聽到進寶在問青葵的事情。
她的火一下就竄上來了。
“你到底還打算惹多少事啊你！！！”
“嗚哇啊……”少典進寶終于忍不住大哭起來，“對不起哇——”
她一邊哭一邊道歉，眼淚糊了滿臉，又用手去擦。
奈何這眼淚流得比擦得更快，根本擦不完。
“對不起……大姨不要死——哇啊——”
“進寶知道錯了哇——”
“再也……再也不亂跑了哇——”
“你要是再這樣，我就！”夜昙作勢要飛起一腳。
“昙兒……”
神君沖夜昙搖了搖頭。
“……”她跺了跺腳，最終沒再罵她了。
進寶眼淚汪汪，眸子哭得像海一般。
“娘……”
“……”是的，不能說不要她。
“那我就打你屁股，再罰你……”
夜昙氣上不來也下不去，整朵花那叫一個憋屈。
“你爹的睡前故事别想了！”
“還有你大姨的面以後你也别見了！”
“就給我在蓬萊好好閉門思過，哪也不許去！”
“娘！”
“不要啊！”
那樣她要哭死了！
雖然和大姨相處時間沒有很長，但她已經好喜歡好喜歡大姨了啦！
“哇啊——”少典進寶才要發功哭嚎。
“公主”，那廂，飛池很有眼色地上前彙報，“青葵公主傳話來，說讓您别責怪進寶公主。還有，她說有話對您說。”
“……知道了。”夜昙瞪了屋裡兩人一記，便跟飛池離開了。
“哇啊——”那廂，少典進寶還在嚎哭。
“哎……”神君深深地歎了口氣，拍着孩子背哄她。
“寶寶，别哭了……你大姨沒事了。”
“嗚……真……真的嗎？”進寶睜着藍眼睛，看向少典有琴。
眼睛都哭腫了，顔色自然還沒變回去。
“你娘不在，你老實告訴爹，身上還痛不痛？”
“不是很痛……”她到底是怕自家爹爹擔心。
“進寶已經都好了，沒事了……”
“寶兒啊……”神君覺得，必須要讓她認識到——亂跑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這次，隻是大家運氣好……”隻要一想到他們差點要失去她了，還無端累及青葵公主，他就覺得窒息。
更别說夜昙了。
說到底，都是自己之前沒有好好教育她的緣故。
“寶兒，你聽爹說。”
“嗚……嗯？”
“我們不讓你做一些事，是因為那些地方很危險。”
并非他們想要故意限制她的行動，但她那麼小，怎麼會明白哪裡有兇險。
“爹……娘親……嗚……是不是讨厭我了……”進寶忍不住再次抽起鼻子，“嗚……還有大姨……嗚……可是……我不是有意的……”她當然知道自己錯了，隻敢小聲辯解，“嗚……哇……”
想到他們可能都不喜歡她了，她完全忍不住，哭得更大聲了。
“寶兒，你聽我說，這次你娘不僅是因青葵公主受傷的緣故，才罵你的”，少典有琴拍着進寶的背，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孩子順氣。
“你想，要是你真的出事，我們怎麼辦？”
“你娘，其實遠比你想的要在乎你。”
否則，誰敢讓青葵受傷，她非要當場活撕了人家的。
“真……真的嗎？”進寶漸漸止住了哭聲。
“當然。不然，她也不會冒着生命危險硬是要把你生下來。”
他們當時為這個事情鬧了好久。
“寶兒，當時我……因為擔心你娘，所以想過，若是沒有你……她就不會有任何危險。”其實，自己完全是遷怒。
“這件事，歸根到底，是我不好，和你無關，你很好。我……”神君的語氣嚴肅起來，“寶兒，我不求你能原諒我，但你要相信，爹娘都很愛你。”
少典有琴想起，霓虹當時是怎樣對待自己，還有清衡紫蕪的。
雖然母神并不是一直都陪在自己和清衡、紫蕪身邊，但她總是很溫柔，很耐心。
“你若出事，不光是你自己，我和你娘，還有你大姨和姨父，還有母神他們，一切愛你的人，都會心痛。所以，你一定要保重自己，明白麼？”
“進寶……嗚……知道錯了，進寶以後都會很乖的！”她再也不亂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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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葵被夜昙安排住在天葩院養傷。
這裡本來就是她的殿麼。
而且比蓬萊安靜。
“昙兒……”青葵固然有些虛弱，看到夜昙來，還是強撐着身子坐起來。
“葵兒你别起來啊！”嘲風端着湯藥，也不管夜昙怎麼樣。
至于小姨子……他暫時不想看到她。
“姐姐，你好點沒？”夜昙自知理虧，也沒和嘲風拌嘴了，一屁股在床上坐下，拉住青葵的手上看下看。
“你放心，進寶這臭丫頭，我一定要好好教訓她。要不我給她關到雷霆司去吧？”
她越說越氣。
可不是得生氣麼，明明是自己請姐姐來教育孩子，沒想到卻牽出這麼一堆事來，還連累到她。
“昙兒，我沒事的”，青葵的笑裡還有點虛弱，“這事不怪進寶，我沒看好孩子，是姐姐對不起你，進寶她還好吧？這孩子她體質特殊，還是要好好檢查一下。”她去救人的時候還是晚了一點，不知道會不會有問題。
“姐姐！這怎麼能怪你啊！”夜昙撲到青葵懷裡，“都是我不好！”
那個寶還有臉在那哭呢！
她也好想哭啊！
她差點就沒姐姐了！
“多虧姐姐你及時救了她，不過你可吓死我了！要是你有事，那我……”那她要怎麼辦呀！
她就沒剩幾個親人了呀！
“好了昙兒……”青葵無奈地摸了摸夜昙的腦袋。
“我們都别自責了。其實，沒有人有錯，這隻是個意外。”說罷，她又看向一旁端着藥碗的嘲風，“對吧嘲風。”
“……”葵兒不願意他們之間産生任何嫌隙，他又怎麼會不知道？
“是。”最終，嘲風還是從善如流地點頭，“葵兒，你以後千萬要小心。”他的葵兒就是這樣的人，自己也隻能受着了。
————————
因為青葵要留在天葩院養一段時間的傷，嘲風自然是要陪在身邊的。
而他們的孩子，當然也被夜昙一紙诏書，接上了天。
雖然迦樓羅一再表示可以幫忙看管，但嘲風還是婉拒了。
畢竟他們也很想孩子呀。
隻不過，又牽扯出一些問題來。
此間，有政敵趁機發難，意指沉淵中人怎麼能夠長期在天界逗留。
青葵勉強不算沉淵人的話，嘲風，還有他們的兒子怎麼着也沒理由來天上吧。
“那你又當如何？”夜昙皮笑肉不笑的。
“夜昙公主，天規規定，若有沉淵族人入天界，當誅肉身，毀元神，萬劫不複。”
“那說的是擅入。而且有教無類不是你們截教的主張嗎？”
直接回怼。
“再說了，一統四界……本來就是我們天界的目标不是？”
夜昙說着說着，忽然有些茅塞頓開的感覺——她好像知道了自己可以做些什麼事了！
“公主如何能有此荒謬之論！”
夜昙的主張一提出，就收到了許多人的反對聲。
一潮接着一潮的。
“本公主不覺得有什麼地方荒謬的。”
她比誰都明白，這世界的三六九等。
正因如此，才起了變那大話為現實的決心。
至此，離光夜昙終于承認——自己這個大惡煞，還是看不得善人受欺負，不公不義之事。
“而且，沉淵本來就有許多種族是神獸與魔的混血。”
比如，燭九陰就是燭龍一族，和昆侖那條守門龍是一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