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既然你知道人家會疼,怎麼還這麼久啊!”
夜昙小聲抱怨。
可累死她了。
“可是啊,聞人聽說,人獸二族的女子都一樣喜歡……久一些的。”神君低頭,察她神情。
“不是嗎?”方才,她的反應,不像讨厭是自己那般的。
唯有漸漸收緊的手暴露了些内心忐忑。
是這樣沒錯。
但真的好久……
夜昙有點疲累,但也想偷笑。
“是是是,我是喜歡久一點,慢一點”,誰不喜歡?
“咱們玄商君還真是寶刀未老,啧啧……”
“什麼意思啊!”神君看出夜昙是在調笑,語裡也帶上些許誇張。
“為夫明明是哪裡都正當時啊!”
好吧,他隻是嘴上逞能。
看到夜昙動彈時還龇牙咧嘴的,就憋不住了。
“真的很疼嗎?”摸摸人泛着紅暈的雙頰,順帶将她脖頸處的紅痕消除了。
“疼啊!怎麼不疼!”此時不撒嬌,更待何時?
“對不起……我……”玄商君的語氣中帶了七分内疚,三分羞赧。
“那個……我會好好學的。”糾結了半天,還是實話實說了。
“别……嫌棄我。”若是她覺得不舒服,那……
各種意義上的不妙。
他自己也沒臉再和她親近了。
“不是,你找誰練啊?”夜昙警覺起來。
這事可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
他該不會是謀算着要找什麼小仙娥吧?那她可不答應!
“我……”
眼神閃爍地看向她。
“哦~本公主我呀~”夜昙轉轉眼珠。
“行~就當我舍命陪君子啦!”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不過你記得要給我補償噢~”
“給錢!”沖人攤開小手。
“不給!”神君趕緊将她的手摁下去。
都成什麼了啊,還給錢!
不僅未婚先……
還……
這怎麼行!
“什麼嘛!”夜昙噘嘴。
“還說舍不得人家疼呢,光嘴上說說的哦?”
“……”
錢是不可能了,至于别的補償麼……也不是不行。
想到這,玄商君便搖身一變,化成了一顆藍色星辰,刻意飛在夜昙掌中,讓她能夠一手掌握。
“哎,和你一起真的好麻煩啊!”夜昙撥弄了一下手裡的星星。
各種意義上的。
切~
“電閃雷鳴也就算了,你那藍光和清氣,不僅晃眼,還讓人窒息。”
她嘴上大大嫌棄,心裡倒是愛得要命。
“怎麼了昙兒,你不舒服了嗎?”神君趕緊變回原形,一把将人摟好。
“我……有點頭暈。”夜昙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腦瓜。
她今天怎麼就這麼嬌弱了呢?
大約是……方才沖擊太大吧?
她看到動人的沉吟,觸到那勃發的喘息。
又聞生香的粒粒辰星,這才頭昏眼花起來。
嗯,定是這樣的。
“對不起。”是他沒控制住。
合該是等大婚,而不是在這裡……
她不是仙體,盡管此處有結界,可能還是難以承受這樣的環境。
可現下,要說和她分别……
他心裡更是萬分不舍。
少典有琴望了望四周。
此處離天宮遠甚,要說可以利用的,那就隻有……
“昙兒,你等一下。”
“我給你治一下。”
片刻後,月華于他指尖流轉,又彙入夜昙體内。
“好些了嗎?”
“好啦~我感覺我好的都能練劍啦~”夜昙開始吹小牛。
“箭?”
“我教你。”娘子想學,他定然是要傾囊相授的。
神君顯然也被幸福沖昏了頭腦,連哪個“劍”都沒分清,一手摟過夜昙腰,一手就要教她射箭。
至于這箭與弓,正是星月之光彙聚而成,正于他們手中閃着細細晶芒。
“……”夜昙倒也沒想着要糾正。
舞劍,之前也舞過了。
現在換個也挺新鮮。
便任由神君穩穩握着自家胳膊。
投壺本就挺好玩的。
射出去的點點盈光,最終又飄飄浮浮地回到他們身邊。
似旅人歸家,倦鳥回巢。
夜昙隻覺少典有琴用星光繪成的标靶朦朦胧胧。
她的眼風全落于身側。
倒是裝得一派疏疏淡淡的無辜樣子。
“昙兒,怎麼了?”某神也不是泥塑木雕的,見娘子興緻似乎不在光箭上,不由疑惑,“可是累了?”
也是,自己怎麼就腦袋一熱,當起先生來了?
至此,飛池的金玉良言再度被驗證——被愛情沖昏頭腦的神,果然是全無邏輯。
“我……口渴。”
夜昙側頭,盯着人容顔賞了半天,不由舔了舔嘴唇。
“都怪你啦,親人家那麼久!”
也有可能是一直被他環着,熱的。
“……”
神君艱難吞咽了一下。
确實,他也覺得有些口幹舌燥。
這哪是練射箭呀!
分明是自讨苦吃!
兩人不約而同地升起同樣感觸——
自己當真如同久旱山林,一點火星就能着。
不等烈火少幹曠野,誓不罷休。
“那我們去……那邊?”玄商君自覺急需降溫,便指了指月宮方向。
不然他這顆星說不定立時三刻就要爆炸。
天河夜轉漂回星,銀浦流雲學水聲。
玉宮桂樹花未落,仙妾采香垂珮纓。
這星空荒涼,或許那裡能有清泉。
隻是,月宮清寒……
神君便将夜昙身上的仙衣緊了緊,給人裹好。
随後又開始整理自家衣冠。
既然要訪廣寒,總不好失儀。
這才注意到衣擺上有淡紅的痕迹。
剛想用清潔訣,卻又攥在手中,怔楞起來。
夜昙眼風掃到了,開始跳着搶。
“你給我!”搶不到,氣呼呼的。
“呃……”他的衣服,還要穿呢。
“你真的這麼介意這個啊?”
她還以為他不會真在意。
玄境裡,自己說要改嫁,他隻說用蜃灰将墓封死,難道隻是因為知道天帝不會同意自己下界?
“果然你們男人都是一個德行!哼!”
“……不是。”神君悄悄将仙衣收起,複變出件衣服來。
沒錯,多少件他都能變,此時就是有心留下。
“那你要是活不過來難不成還真指望我給你守寡啊?”夜昙一臉“我真是看錯你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就像辣目、小沒和聞人……”
玄商君回憶起神識們的心情來。
知道她屬意别人,傷心是肯定的。
“隻要想到,終有一日,你會将我忘得……一幹二淨了,就會很難過。但……我更希望你能幸福。即使不是……和我在一起。”
還好,現在的結局很不錯。
“昙兒,我沒想過,我是……你……”
“傻瓜!”
夜昙踢他一腳,将人剩下的話堵在口中。
“行了,本公主不是說了,送你一個最真實的我~”對着他,她也懶得虛僞矯飾。
“謝謝你,昙兒。”少典有琴胸中湧上一股熱。
“如今這般,我真的……很開心。”
“哎呀……說什麼如今……”這認真的,害她都不好意思了~
“怎麼了?可是……害羞?”
“才沒有呢~”就是有,她也是不會承認的~
“我就是覺得不可思議,我從來沒想過,居然會喜歡神族……”
做夢都沒夢過的展開。
她要做夢也是夢沉淵啦~
“我……從來沒有男人像你這樣喜歡我。”夜昙閉上眼,憋不住,又睜開。
她從不期待,卻有奇遇。
恍若白日生夢,更憂一枕黃粱。
“你那麼美,過去都沒人追求過你嗎?”
也無怪少典有琴如是想。
男人到底最懂男人。
“他們呀,隻要聽到我災星的名頭就退避三舍了,剩下就居心不良的……想欺負我!”
宮裡最不缺的就是美貌女子。
美貌,隻是富貴榮華的陪襯,若危及自身,貴人們又怎會有絲毫憐惜?
所以,每當她聽到那《長恨歌》,都覺得做作。
什麼夜雨聞鈴,不過虛僞矯飾。
“!!!”玄商君心下一驚,亦不由生出幾分遺恨。
若自己能早些遇見她就好了。
“那……帝岚絕呢?”若帝岚絕真的愛她,該會拼盡全力保護她才是。
“他啊……”像個弟弟。
夜昙忍不住噘嘴,瞥見少典有琴神色,又想起自己方才誇下的海口,不得不承認。
“是,他是喜歡我啦。不過我當他是青梅竹馬的好兄弟啦!”
夜昙瞄了一眼還在糾結的某神。
帝岚絕和他大不一樣,完全不是一個類型。
他像父親、兄長……
不過,有時也像個小孩子。
沒錯,就像是現在~
“帝岚絕……青梅竹馬……兄弟……”
玄商君細細琢磨着這幾個詞,有點吃味。
“哎呀,這有什麼的,不還是輸給你了~”夜昙開心得。
隻是,轉眼間小臉明顯垮了一個度。
當然全被神君看在眼裡。
“昙兒……怎麼了啊?”
“我就是想……你本該是我姐姐的呀。”夜昙摸摸人修長指節,本欲抽離,後者當即扣住她手,十指緊握。
“而且,我還是有點不放心……那個人。”夜昙當然指的是嘲風,“萬一他繼續欺負我姐姐,怎麼辦?”
被美貌和良善吸引不假,但可不是人人都是她哦!
“我覺得……嘲風還是有可取之處的。”少典有琴認真回想了一下和嘲風有關的種種經曆,拍拍夜昙的肩,“你總該相信你姐姐的眼光吧?”
“嗯……”正是因為這樣她才不放心啊!
畢竟青葵那個呆瓜很容易被騙。
“至于我本來是你姐姐的……且不說姻緣橋……”見夜昙面帶猶豫,神君隻能繼續勸慰。
“我也不是一個物件,任人随便分配就可以了,那和木偶有何區别……可對?”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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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接雲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舞。
神君替夜昙穿好衣服,理好頭發,本欲扶起娘子,去作那桂殿蘭宮客,誰知她卻躲起懶來,隻肯趴在人懷裡扭。
自己說抱着她去,她也不肯動。
“人家才不要去!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啊,多不吉利嘛!”
“……”
誰知娘子真意竟是如此。
玄商君的月宮一夜遊計劃隻得作罷。
冷不防的,夜昙又從他懷裡溜出來,滾在橋上。
“哇啊~這個星星像糖粉一樣。”
像是發現了新玩具似的,夜昙在星橋上滾來滾去,就是玩。
“我感覺我就是年糕哈哈哈啊——”她忍不住吧唧嘴,一不小心就滾到星橋邊緣,掉下去了。
第二次。
“!!!昙兒!”
夜昙睜眼的時候,腰已被一束七彩的星帶兜住了。
神君施了個法,讓她乘着星帶回到了自己跟前。
真是一個不看住,就上房揭瓦的。
這不,現在她明明就在他懷裡,還是閑不住,一直在橋上晃腳。
看着就覺得危險。
“昙兒……”
“嗯?”
“你當時,為什麼要沖上去保護神識,明明你都打不過沉淵王後的。”如今回想起來,他還是覺得有些後怕。
還好有虹光寶睛擋下那緻命一擊,不然,叫他情何以堪?
“因為……我不沖上去,你們……你會受傷啊!”夜昙無所謂的樣子。
完全沒怎麼反思。
“是我約你們的啊,是我把你們置于危險中,雖然事出有因,我是因為想救你才騙你的……總之我還是講義氣的好嘛!”她拍拍胸脯。
“那……為什麼……想救我啊?”他記得,那時候她分明是很讨厭自己的。
“我是……為了解虹光寶睛啦!”
一開始,是不是因為愛,她也不知道。
“隻是因為這個?”
“我就是……”夜昙“我”了半天,也沒能再“我”出個所以然來。
我是仰慕那個為衆生犧牲的你。
在星海中,在玄境裡,在歸墟畔,我覺得你也是個人。
不僅僅是一個英雄。
你也是會哭,會笑,會憤怒,會傷心。
是人,才讓她覺得親近,而不隻是尊敬。
後來,遇到神識。
他們不徇情,不矯情,是真有情。
“其實那時候……我也沒有特别……讨厭你啦”,隻能換一種說法了。
不得不承認,自己其實……特别相信他。
和他在一起,都想不起來還要睡房梁這件事了。
願意幫助一個陌生人,甘願為衆生犧牲,所有的苦,卻一句也不說。
這樣的神,自己可以完全信任他。
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相信他的真心。
這感覺……很奇妙。
但又和對姐姐他們的感情不一樣。
“謝謝。”
救他心,救他命。
他無以為報。
“有琴,其實那時候你就可以将苦惱告訴大家的。”這樣,她也不會讨厭他那麼久了。
“你不說,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那時候,我也不知道,該對你說什麼,說什麼都……”無濟于事。
沒有意義,沒有結果。
他是沒有未來的,徒增她煩惱而已。
誰知,孤獨到極點……卻能生出無限眷戀來。
少典有琴緊緊握住夜昙的手。
此生,能與她相識、相知,蒙她相救,實是大幸。
夫複何言,夫複何求?
與她相愛、相伴……
更是讓他感到了一種深厚的柔情,這是兩千多年來,從未感受過的。
不同于親人間的感情,她的氣味,一颦一笑,似乎都鑽到了他的心裡。
若要拔出,便是剖心挖肝,連性命也一同交代了。
幾千年來,不識情滋味。
如今方知,原來,愛是這樣的。
“昙兒,謝謝。”
“謝我幹嘛呀,說起來我還欠小沒……我是說我還欠你錢呢,要不……”被這一本正經的感謝弄得有些害羞,夜昙轉轉眼珠,趁機占便宜,“咱們就一筆勾銷算了?”
“好。”
如果你愛一個人,當你沒有别的東西可以給她時,你仍會把你所有的愛都給她。
她成了一種必需。
什麼都願意給她。
“昙兒,你喜歡星星嗎?”神君轉頭看向夜昙。
“……”他真的不是變相在問自己喜不喜歡他嗎?
夜昙悄悄想。
“喜歡呀~”
她用手點着夜空中的繁星,喊得很大聲。
“我覺得啊……星星如果都有感覺的話,應該努力聚在一塊兒,整個晚上都哈哈大笑,而不是花時間在一閃一閃上!”
“為什麼啊?”神君奇道。
“因為宇宙啊……實際是很荒涼的地方。”
“當然應該相互依偎,努力歡笑,而不是孤星獨照。”
“你也應該多笑笑~”夜昙用手去點人嘴角。
你就是我白天黑夜不落的星。
所以,她希望他能一直開心下去。
後者的嘴角被她牽起。
随後,唇角堆起的笑意便将她的指尖也往上推了推。
神君點了點夜昙腦門,又将她緊抱在懷裡。
“昙兒,我跟你說正經的啊,我……想去求母神,讓我們早點完婚,你看怎麼樣?”總之得先成親。
得趕緊辦!
天界的儀式極其繁瑣,光是行頭都要置辦好久。
“啊?真的要成親嗎?”夜昙有點驚訝的樣子。
“你……”神君松開人,緊盯着夜昙看。
“不想嫁給我嗎?”
他看出來,她好像很猶豫的樣子。
“你……難道能忍住?”他覺得,至此之後,自己對着她,意志力已經是土崩瓦解了。
感覺……她也不會是隻要□□愉,咳咳……
“我……我就是不敢想。”相比方才的自信,這時的夜昙的确猶猶豫豫的。
“為什麼?為什麼說不敢想?”之前也是這樣的。
“你之前也說……不敢想我會愛你……為什麼?”繼續刨根問底。
“你說那時候啊……”夜昙有點臉紅,不過,黑夜裡完全看不出來,“其實……那時候我就是希望你能記得之前的事情。”她撓撓頭。
她不是不知道,他要是記得,那自己的身份也就瞞不住了。但就算這樣,也好過他把一切都忘了。
“這樣就算你知道我不是青葵,把我趕走了,至少咱們也算是有一段美好回憶不是……”
她希望他可以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為什麼覺得……我會趕你走……”她明明該是那麼自信的人。
“你……”夜昙玩着手指,“你之前那麼重視人神聯姻,甯願委屈自己都不肯退婚,所以我想……”
“你覺得我會為了聯姻放棄你是嗎?”
少典有琴有些心痛,将人抱住。
“嗯……”她一向就很倒黴的。
哪裡敢求什麼好事?
做夢都夢不到的。
“有琴,你知道嗎,小時候,有一段時間,我真的特别……特别想要朋友。”
夜昙就着人衣襟,将臉埋進去。
對忍住淚意很有效果的。
這個她很有經驗。
“但是啊,朝露殿一個願意和我說話的人也沒有。”每天都是空空的。
“所以我就偷了衣服,扮作小宮女,在宮裡瞎轉悠。也碰到過幾個談得來的人吧。”
“但是她們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之後……漸漸的就都不理我了。”不管對方是貴女,還是宮人,也不管她們之前有多要好。
“朝露殿其實不小,但每天晚上,都隻有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