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解釋道：“四千對五萬是勝算不大，可積少成多，北境各地各調派上千人馬彙集一起，也有萬餘數，即便不能擊退敵軍，也可暫緩白頭領之急，還望都尉以大局為重，阿南不才，願為前鋒打頭陣，絕不辱使命。”

沈铎沉下臉，厲聲道：“你無需多言，泗水城發不發兵還輪不到你一個小小的軍司馬做主。你們打着馳援白頭領的幌子，明着是想救主立功，暗裡是想伺機帶兵奪權。以我所見白頭領之危分明就是你們的陰謀，先是花千樹以救主之名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帶走了四千人馬，現在你又打着解白頭領之圍的旗号也要領兵出戰。你們這是一步一步地分化我手中的兵權，從而架空我這個都尉。可你們也别忘了，我是朝廷派來的監軍，有監察督戰之責。至于白頭領究竟是何局勢，我自會判斷，用不着你一個軍司馬費心。好了，我現在乏了，你可以退下了。”

“你這是以小人心渡君子之腹，大敵當前，千鈞一發之際，豈可視軍機要務為兒戲？”阿南怒不可遏，指摘道：“分明是你故意延誤戰機，打壓異己，禍亂朝政。今朝廷下旨發兵，你非但抗旨不遵，還欺君罔上，你罪當誅。”

沈铎被指着鼻子一通罵，羞憤難忍，當即推翻了桌子，盤子和碗應聲碎了一地，吓得那些歌姬舞女花容失色，一哄而散擠在角落裡戰戰兢兢的。随即沈铎傳衛兵進來，指着阿南道：“軍司馬以下犯上，擾亂軍紀，杖責三十，以儆效尤。”

“……”阿南震驚不已，正要辯駁，就聽沈铎呵斥道：“還不拖下去！”

兩個衛兵面面相觑，又不得不遵命，一左一右架着阿南拖出了營帳。阿南整個人還處于一種懵然的狀态，仿佛尚未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回過神來，直到行刑的衛兵褪去她的盔甲，在她耳旁小聲地說了一句，“得罪了！”，阿南這才猛然驚醒，可已經來不及了。

軍棍落下，發出沉悶的聲響，阿南的身體因劇烈的疼痛而難以自持的顫抖，她的臉瞬間褪下血色，蒼白而無力，額頭上滲着細密的汗珠，風一吹結成冰霜，一股滲人的涼氣自上而下深入骨髓。阿南咬緊牙關，隻發出一聲聲低沉的悶哼，自此至終眼神一如既往的堅韌。

一直到第七棍落下的時候，秦忠突然沖過來制止，大聲道：“剩下的，我替她受過。”

營帳内傳來沈铎得意的笑聲，“好啊，軍營結黨也是大罪，理應軍法處置……”

阿南使勁全身僅剩的力氣打斷了他未說完的話，“不用了，一人做事一人當，既是我犯了軍紀該當受到懲罰，與旁人無關。區區杖責，我還受得住。”

秦忠低聲喊了一句，“阿南……”

阿南艱難地沖他搖了搖頭，秦忠欲言又止，最後歎了一口氣，沒再說什麼了。

軍棍如雨點般密集而無情地落在背上，她的衣衫已被血水浸透，血淋淋的模糊一片，周圍的士兵都不忍直視，秦忠更是痛心疾首，恨不得那棍子落在自己的身上。

阿南的意識逐漸模糊，身體已經麻木地感覺不到疼痛了，隻覺得渾身一時冷一時熱，好像在冰窖裡，又好像在火爐之中。她最後的感知，就是耳畔邊由近及遠的一聲“二十一”，随後她便墜入黑洞洞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