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崔夫人說得不錯,如果白澤肯與崔氏聯姻,那因着這層姻親關系,崔司馬也不會再在軍需上克扣掣肘。朝臣們也不用互相站隊,互相牽制,陵國來也會更為團結和穩定。
無論從家族還是陵國的角度來看,白澤都沒有拒絕的理由,但是......
白澤狀似無意地說起了其他事:“我最近閑來無事也聽到一些傳聞,聽說崔女郎幼年時之前一直養在道觀裡,是三歲的時候才被領回族裡的。想來,母女分離的那幾年,崔夫人也必定很思念女兒吧。”
沒等他說完,崔夫人的臉色就變得差了,親切和善全被怨怼替代,甚至眼含着怒意地瞪了一眼坐着喝茶的大司馬。
大司馬也是心裡咯噔一下:“他怎麼知道的?”
崔明月其實不是崔夫人的嫡親女兒,而是崔應傑與外面女人生的私生女。
十多年前,那時候大司馬還僅僅是那個兵将長史崔應傑,為了逢迎上司同僚,少不得要出去應酬。
他們喝酒那處青樓的老鸨不知道從哪兒聽說蕲州是崔應傑的老家,特意給他安排了個蕲州的女子。那晚,崔應傑與女子說着家鄉話,聊家鄉的青魚與美酒。聊得甚是盡興,酒自然也喝了不少,就那一夜兩人有了首尾。
後來,怕家中的娘子知曉,崔應傑便出高價幫女子贖了身,養在了外面。每當心情煩悶時他便會去女子那躲清閑。
等到崔明月出生後,崔應傑更是兩頭跑。時間久了,崔夫人也慢慢地聽到了一點兒風聲。後來更是因為這事,與崔應傑吵過幾次,吵得最嚴重的一次甚至直接回了遠在離晉的娘家。
這事兒驚動了向氏的太夫人,太夫人當場給了崔應傑兩個選擇,一個是去母留子,賜死外面那個女人,然後把她生出的女兒記到崔夫人名下,對外就說是崔夫人的嫡親女兒。第二個便是除掉那個孽種,沒了孩子,那就隻是段風流債,早晚随煙而散。
崔應傑聽到太夫人的要求後幾乎發瘋,對于紅顔他舍不得,對于女兒更是虎毒不能食子。就在兩難之際時,不知道是誰把向太夫人的要求告訴了崔明月的娘。為了不讓崔應傑為難,更為了女兒的前程,那個剛烈的薊州女子便用一根白绫吊死了自己。
紅顔既死,崔夫人倒也信守承諾,把崔明月接回府裡,帶到自己身邊悉心教養。崔明月幼年時,崔夫人對她也曾有過一些慈愛之心。隻是随着崔明月長大,她長得越來越像那個薊州女子。那張幾乎與其生母一模一樣的臉,每天戳在她面前提醒着她夫君的不忠,實在是厭惡至極。為了讓自己好受點,崔夫人就對這個女兒冷淡了許多。
而崔大人則是因為自己所愛為了這個女兒而死,便遷怒于女兒,這些年來他對女兒是不聞不問。但是女兒一旦犯錯,少不得會責罵一頓。隻有這時,崔應傑憋在胸口十餘年的那口氣才能吐出來些許。
“咳咳~”見自己夫君又在回憶那個薊州女子,崔夫人假意咳嗽了幾聲。
聽到這聲提醒,大司馬才回過神來。雖然不知道白澤是從何得知的自己這場舊事,但是大司馬也算聽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就是,“阿塗出身寒門至少清白,但崔明月可是私生女,誰的出身更差一眼可辨。”
想明白白澤意思的崔夫人臉色更為難看,她自小便被人捧着恭維着,還從未被人如此說過,要不是自己夫君這遭爛事,自己何至于此。
暗暗瞪了一眼自己夫君,崔夫人又道:“二公子出身貴胄,為人風流俊逸,想來将來紅顔知己必不會少,明月是懂分寸的,自會體諒。”
崔夫人禦夫有術,崔氏家風嚴謹,每個崔氏郎君都沒有妾室。沒想到崔夫人居然親口說出未來女婿可以納妾,且承諾女兒必會答應的話來。
“果然不是親生的,就是可以如此大度。”白澤心内諷刺,面上仍是一派雲淡風輕。擡頭看着遠處的那個女郎,白澤緩緩開口:“多謝夫人美意,隻是,我愛慕之人,受不得此等委屈。”
白澤早就知曉自己對于阿塗的感情,隻是從多年前那場意外開始,他的命就已經不屬于他自己了。現在的他身為陵國的上将軍,以己血肉為國戰死才是他的宿命。統一中原,讓百姓永離紛争,實現君家幾代人夙願更是他的理想。
男女之情與這些相比,實在是不值一提。
這半年,他不是沒想過把阿塗納入後宅。可是一方面,他知她心意所屬從不是自己。另一方面,阿塗的才能實在耀眼,他實在不忍用後宅困住她,她這樣的人,就應該永遠自由,熱烈,肆意揮灑天賦之能。
而情愛隻會讓人變得愚蠢,無論郎君還是女郎,一旦沾染了情愛,便會嫉妒,怨恨,牽累旁人......
看着遠處奔向風林隐的女郎,白澤神色冰冷,心裡一字一句地說着:“我不能讓她受這個委屈,風林隐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