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讓陳老家主再也張不開口。
崔應傑見場面被控制住了,便吩咐人準備把過繼之子領上來為崔楠磕頭。
此時,一個女子尖厲的聲音傳了來,打破了堂上的議論也打斷了崔應傑的吩咐。
“我不願過繼嗣子!”
衆人看過去,赫然見到說話之人竟然是一直沉默不語的崔少夫人,陳枳。
聽到兒媳的話,崔應傑和崔大夫人都轉頭看向了她。他們這個兒媳一向少言,别說人前頂撞了,便是一句反對的話都從未說過。
她今日這是怎麼了?!
“枳兒,這是族中之事,你累了就下去休息會兒吧。你爹和陳老家主商議便是。”崔大夫人說完,便使了個眼色給一旁的仆婦,讓她們趁機把人帶下去。
仆婦正要上前,卻沒想到陳枳搶先一步跑到人前,沖着堂上衆人直接跪了下去,大聲喊道:“請祖父和諸位叔伯為枳兒做主,陳枳與崔楠姻緣已盡,自請歸家。”
聽到她的話,滿堂嘩然。
大司馬和崔大夫人更是一臉鐵青。
崔大夫人心中惱怒,也顧不得貴婦人的體面了,大聲喝到:“枳兒,慎言!夫君身死,做娘子更要為其守節。哪有夫死便歸家的道理?我看你是傷心得說胡話了,還是下去休息下吧。”
眼看仆婦們又要來抓自己,陳枳也不管禮數了,站起來喊道:“守節?憑什麼?崔楠每夜毒打于我,幾次毆打得我幾乎喪命。他這個禽獸更是連我身邊人都不放過,我的陪嫁哪一個沒被糟蹋?家裡的婢女被他虐待至死的還少麼?這樣的人,我憑什麼為他守節。”
崔大夫人沒想到一向乖巧得像綿陽一樣的陳枳,有一天會亮出犄角沖向自己。她一時怔愣住了,完全沒想到該如何應對。
吊唁的賓客沒想到竟然會聽到如此秘辛,都開始議論紛紛。
“崔大公子在南川的名聲那樣好,想不到背地裡竟然是這等衣冠禽獸!”
“看來說他被鬼魂索命,也不盡然是虛言了。”
“對對,沒準兒啊,那冤魂還在此處看着呢......”
“生出這等畜生,看來這崔氏夫婦......”
衆人越議論越覺得崔楠可惡,連帶地看大司馬和崔大夫人的眼神都不對了。
“崔大人也聽到了,你兒如此虐待我陳氏女,已是喪盡天良。我陳氏斷無可能與此等有違人倫之人結親。請大人替崔楠簽下這和離書,放我陳氏女歸家。”
陳老家主話音剛落,陳郡守便遞上了和離書。
大司馬沒想到一向謹小慎微的陳氏居然會在今日與自己為難,一下子臉色變得鐵青了,說出的話,也變得森寒:“如若我不簽呢?!”
陳郡守見自家侄女被崔氏磋磨至此,崔應傑還這副态度,說出的話也帶了幾分氣:“那我等便隻能去求君上做主了。”
崔應傑挺直了脊背,陰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陳郡守:“看來,你們陳氏是鐵了心要和我崔氏作對了。”
陳郡守也上前一步,冷笑了下說道:“不是和崔氏,是和殺人兇手。”
崔應傑疑惑問道:“什麼殺人兇手?”
陳郡守:“崔大人還不知道麼?崔楠身上背着的命案可不隻是一兩條啊,如今廷尉府已經收到了呈告,不日将會審理崔楠益州奸污民女,又散播謠言逼人至死一案。”
大司馬聽到此事心中大駭,忙看向自己的夫人和自家的大管家,見到他們躲閃的目光,他便立刻什麼都明白了。瞪了自己夫人一眼,他轉頭看向了角落裡的廷尉:“廷尉大人,他說的可都是真的?”
齊金林看着崔應傑殺人般的眼神,心中哀歎一聲:“阿塗女郎說的這個轉機,還真是紮手啊。”
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佯裝鎮定地說道:“确實如此,我今日前來,便是奉了君上之命審理崔楠益州奸污民女案。”
廷尉齊金林在朝堂有個外号,叫做牆頭廷尉,說的便是此人像牆頭草一樣,油滑的很,哪邊都不得罪。崔應傑一慣看不上他這等小人作風,所以也從未把他放在眼裡。萬萬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栽在這個小人手裡。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說道:“廷尉大人,我還真是小看了你啊。”
齊金林淡淡地回應道:“大人過獎,查明真相,還百姓以清白本就是我廷尉府的職責。”
崔應傑諷刺道:“呵呵,真相清白。我真希望你以後也能說出這等話來。”
“以後的事就不勞崔大人費心了。”齊金林呵呵一笑,繼續說道:“但是眼下,崔楠因有案在身,不得入棺!來人給我把他擡入義莊,等案情查清後再送回崔府。”
見一群官兵湧入,崔應傑趕緊下令府兵攔住他們:“死者為大,齊金林你不覺得你這麼做太過分了麼?”
“崔大人,阻攔朝廷查案,視同謀反,還望崔大人清楚你在幹什麼!”齊金林說完,立刻對着府兵喊道:“還不快去,把兇嫌,嗯,的屍體逮捕歸案。”
這次崔府的府兵也不敢阻攔了,任由那群官兵把崔楠的棺椁用麻繩拖着拉出了府門。
賓客們也都坐不住了,悄悄告辭離去。陳氏把陳枳也帶回了家,靈堂之上,隻留下崔氏夫婦,和被崔應傑砸了一地的祭祀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