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因為趕上了離晉王的生辰月,為了哄他高興,王後更是遍邀了所有在離晉的世家貴族,在滹沱河畔舉辦螢燈雅集。
所謂螢燈雅集,一般在晚間舉辦,青年男女三五成群,幾人一伍,手持一個白色絲綢制成的燈籠,燈籠内也不裝燭火。男女攜手一起沿着滹沱河畔一路收集螢火蟲裝入燈籠内,等燈籠慢慢裝滿螢火蟲,從高處看上去就如仙人夜遊,甚是壯觀。
女郎們在此日一般會盛裝打扮,行止優雅地提燈入深林,在夜色中與心儀郎君捉螢賞月談情。
天将暮時,白澤帶着阿塗等人也到了專門為雅集搭建的平台處,等待雅集開始。
此時木台周圍已經聚集了不少人,除了青年男女還有一些貴婦人。年輕郎君女郎們去捉螢火蟲的時候,貴婦們便會圍坐在搭好的木台之上,暢飲、賞月、閑聊。當然聊得話題也不外乎兒女婚事之類。可以說通過雅集讓兒女們相互熟悉,夫人之間隐晦地談談婚事,才是雅集最主要的目的。
晚間夜涼,阿塗特意穿了厚一些的深衣。不同之前的華服,整個深衣由草木染成,整個是從淺綠到深綠的漸變。雖看着質樸,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布料甚是金貴。這種布料需要巧手的工匠十個日夜不停的盯着着色的程度,最是考驗手藝,稍不注意便會染壞,一般十匹布中才能染成一兩匹,自然非比尋常。除了深衣特殊些外,她的發鬓也是别出心裁,如雲墨發被碧桃的巧手稍微绾在一側,幾縷發絲垂下,未着任何首飾,更顯得整個人看起來如仙似幻。
白澤今晚穿了一身墨蘭繡着修竹的騎服,整個人挺拔卓立,站在阿塗身側,看起來十分登對。因着阿塗在國君的生辰宴上大出風頭,所以大家對于阿塗也多了幾分關注。見他們二人走在一起,圍着的貴女們忍不住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那就是那個會觀天的女郎麼?”
“不是吧?我聽爹爹說,觀天的是二公子的幕僚,應是個郎君吧?”
“才不是呢,是個女郎,我兄長說了,那女郎長的甚美,定然是她。”
“不是幕僚,是師妹。我爹爹當日就在殿上,聽的很清清楚楚。”
“師妹啊?我還以為是二公子的姬妾呢?”
“師妹恐是幌子吧,你沒聽說麼?他們日日相伴出遊,或泛舟湖上,或遊于山野,或探訪古寺,從不避人。”一個嘲諷的聲音從衆人身後響起。
衆女立刻看到身後之人,見是向氏嫡女阿姣,忙起身見禮。
向氏是離晉數一數二的大世家。見識自然是比他們這些小世族的子弟強了百倍。聽她這麼一說,立刻有人附和道:“如此說來,那女郎也不過是個攀附權貴,企圖靠美色上位之人了。如此品德卑劣之人,居然也能參加雅集?”
“是啊,真是可惜了她那身好本領。”
“如此品行,恐怕也不是真才實學吧。沽名釣譽之徒還差不多。”
聽着衆女的話,向氏阿姣輕輕彎了彎嘴角。阿塗麼?今日你将會知道,惹了向氏的人是什麼下場。雖然她母親與姑母不和,她還是很喜歡這個姑母的,小時候姑母經常讓崔表哥給自己送一些陵國好吃的好玩的,如今姑母被這個賤人害得如此慘,她又怎會輕易放過。
随着一聲鐘磬之聲響起,雅集馬上開始了。
為了讓雅集更為有趣,王後今晚準備了不少獎勵,當然各家夫人也自不會放過這顯示家族财力的機會,紛紛拿出珍藏的珠寶作為彩頭。宮正站在木台上宣告着雅集的規則:絲綢燈内螢火蟲最多之人,便是赢家,可以優先挑選獎勵。
木台旁邊的十幾個幾案上很快被擺滿了各式首飾,有嬰兒拳頭大小的夜明珠,黃金镂空的金玉腰帶,口銜珊瑚珠的朱钗......其中一個鑲滿寶石的袖箭,通體用黃金打造,上面嵌入了綠松石,瑪瑙,碧玺等物。整個袖箭即便在夜裡也熠熠生輝,阿塗覺得特别合眼緣。
看到阿塗一直盯着幾案,白澤笑着問:“有喜歡的?”
阿塗點頭直言:“嗯。”
白澤笑道:“那我們就别客氣了,直接拿個魁首吧。”
阿塗也昂首笑着應道:“好。”
兩人相視一笑,阿塗笑得甚是好看,在火光的映襯下,眼波流轉淩露清揚,場上的郎君都看着她,不忍移眼。
風林隐在不遠處,看着白澤與阿塗笑的那樣開懷,心中不禁酸澀:原本站在她身旁的該是自己才對。
因着姜氏最近與白澤走得頗近,離晉王有些擔心姜氏倒戈,有意通過風林隐向姜家示好。所以今日風林隐被刻意安排與姜衡兄妹一起結伴而行。
風林隐作為離晉第一大世家的家主,他與誰站在一起,很有指向意義。那些平日裡覺得姜氏隻不過徒有錢财,在朝堂已無位置,不足為之一懼的家族。看到風林隐與姜衡站在一處,正融洽地談笑風生,立刻轉了念頭,心裡默默記下,準備歸家後立刻與族内好好商議一番。
看着白澤那一邊的還有站在姜衡身側的姜氏如葵。
這幾日城内的流言傳的甚廣,所以即便如葵身處後宅,也知曉了阿塗在宴會上的驚人之舉。在姜府後宅,聽婢女轉述城内傳聞後,如葵沉默了很久。
原來那個阿塗竟是個會觀天測相的司命啊。想到那次在地動之後,她還問過阿塗,當時阿塗都笑得嗆了酒,自己也沒覺察出異常。哎,自己當時真的是可笑吧。
對白澤也是,阿塗說她已有心悅之人,卻不離白澤左右,自己還真就傻傻地都信了。自己在她心裡一直是可笑的吧。自诩才女,卻連人都看不清。想到這裡,如葵藏在袖内的手,不由地緊緊攥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