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女郎還真是有緣,竟然在此處又見面了。”
順着深紅色衣角向上看去,來人竟然是顧惜!
阿塗趕忙起身行禮:“大人。”
剛才此處無人,她便幹脆脫了鞋子,把腳泡在冰涼的池水中解暑,沒想到這麼偏僻的後園居然也有人來。幸好衣裙夠長,借着裙子的遮掩,她趕忙穿好鞋子,面上卻不動聲色地與顧惜寒暄着:“想不到大人今日也在寺中?”
顧惜見她面色紅潤不似有事的樣子,而且此刻還有心情逗弄魚兒才稍稍放下了心。
他在阿塗跟前站定後說道:“王後有孕,王上老年得子擔心她胎象不穩,命寺中主持為娘娘祈福祝禱,我來便是督看此事的。”
他雖然努力平複,但是說話之時氣息還是略顯不穩。剛才他在前殿偶然聽到阿塗一行人在山腳下遇到了截殺,得知她在後園後便直接跑了過來。
他此話并無不妥,但阿塗卻從中覺察出一絲不對勁兒來:都說離晉王寵信大司命,但是看他對此似乎不屑一顧,看來,他對王室也沒有人們以為的尊重。
不待阿塗細想,顧惜的聲音再次響起:“聽聞女郎在山下遇到了匪人,可曾有受傷?”
阿塗詫異他消息竟然如此靈通,淡笑着說道:“多謝大人關心,我還好。”
顧惜點點頭:“那便好,可知對方是受何人指使?”
阿塗佯裝不解地問道:“大人怎知不是山匪而是有人指使?”
聽出她話中的試探之意,顧惜也不惱,隻淡淡解釋道:“來此寺隻有一條山路,每日往來行人衆多,尤其是今日正值十五,貴人們都會前來禮佛。尋常匪人可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得罪這些貴人,除非是有人蓄意報複。而你,自你來了丹陽,便得罪了不少人。想來是有人終于忍不住要出手了吧。”
聽到他如此直白,阿塗也笑了:“大人說得極是,我确實是得罪之人不少。”
見她不慎在意的模樣,顧惜不禁自嘲:自己怎麼忘了,以她的個性,又哪裡是會吃虧的。
顧惜又問:“這次也是崔夫人麼?”
阿塗:“為什麼是也?”
顧惜笑道:“是我先問的,所以你得先回答我。”
“是我先問的,所以你得先回答我。”記憶中一道更為年輕的聲音在阿塗腦中劃過,這話她似乎之前也曾在哪裡聽到過。
阿塗笑着搖頭,想到不到離晉的司命大人竟然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面。
顧惜不欲在此問題上浪費時間,再次開口問道:“女郎可願告知了?到底此次截殺背後之人是否是崔氏?”
阿塗:“我不懂,你為何對背後之人如此在意?”
顧惜半晌不做聲,就在阿塗以為他不會再開口之時,他淡淡地說道:“你不願說便罷了。”
他說的平靜,但是阿塗就是覺得他生氣了。可是這人怎麼回事啊?怎麼就忽然生氣了呢?阿塗摸了摸鼻子,不知為何竟然有點怕他氣惱,于是也不敢再試探他,幹脆地說道:“是她。”
顧惜:“此人甚是陰毒,你,不可大意。”
阿塗腦中亮光一閃:“上次雅集之人也是她麼?”
顧惜低垂眼眸輕聲說道:“正是。隻是因為王後出身向氏,所以王上顧念她懷有身孕不欲追究向氏之過。抱歉,此事無法還女郎以公道了。”
阿塗笑了笑,輕聲說道:“多謝大人相告。大人不必自責,我的公道并不需要他人主持。”
看着她微微揚起的小下巴,顧惜笑着脫口而出:“也對,那些小人得罪再多也無事,總歸女郎是要把他們都除去的。”
阿塗聽到這話心裡一動,面上仍舊不解問道:“大人這話我倒是有些不懂了。”
顧惜知她不信自己也不解釋,隻笑着搖了搖頭說道:“女郎不必擔心,你的事我分毫都不會與旁人說。”
阿塗:“大人說笑了,阿塗隻是一介平民,斷無其他雜念。”
顧惜挑眉問道:“哦?那女郎又為何千裡迢迢追到丹陽來呢?“
阿塗:“阿塗隻是沒見過離晉風情,所以陪同師兄出使而已。”
顧惜輕歎了口氣,說出的話中帶着一股莫名的委屈:“女郎又何必如此防範,自你我相識,我可從未害過女郎。女郎不是擅觀天測相麼?難道看不出我對女郎無任何相害之意麼?”
他這話卻是不錯,他從未害過自己,倒是自己拆穿了他的雙日同天,讓他在天下之人面前失了顔面。可即便如此他對自己别說報複了,甚至她的命都是他救的。想到這裡,阿塗又一陣内疚,沉默着不知該說什麼好。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對着站着,溫熱的風吹動兩人的衣角,晃動了地上的影子。顧惜看着地上的影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曾經那麼小的影子現在已經這麼大了啊。
沉默了良久,阿塗重新施禮後鄭重說道:“是阿塗對恩人失禮了。”
顧惜搖了搖頭,眼眸一如初見的澄澈:“女郎客氣了。你我相識時間尚短,不信我也在情理之中。隻是我實在是不喜被女郎防備,所以今日才唐突女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