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到!”随着一聲響亮的高呼,整個風林府都喧騰了起來,爆竹炸響,鑼鼓齊鳴。芙蓉閣的房門被兩個俏麗的婢女打開,喜娘攙扶着新娘子緩步走了出來。
“新娘子拜别父母”随着喜娘的指引,陳莬慢慢在母親面前跪下。
“母親養育之恩,阿莬感念在心,必日日自省,不負母親教導。今朝我嫁,不能再承歡膝下,無以報恩,惟願父母康泰,日日展顔。”
望着這個一直讓自己不省心的小女兒,陳夫人心中百感交集:當初送她走時才那麼點兒個小人兒,不過一眨眼她就要出嫁了。早知她們母女在一起的時間就這麼點兒,她說什麼也不會同意把她送到莊子上。如今再想彌補什麼卻是沒機會了。
“夫人?”被仆婦輕聲提醒,陳夫人才緩過神來,看了一圈圍着的賓客,終是硬着心腸說道:“往之女家,必敬必戒,無違夫子!”
陳莬心中歎息,自己作為女兒的最後一日,她說的話還是如此。
“是。”随着陳莬拜别轉身,陳夫人的眼淚終于簌簌地落了下來,這一生母女緣淺,終究是不是一兩句話能彌補的。與其說一些無意義的話,還不如說一些她未來夫家愛聽的話,對她也有助益。
十裡紅妝,鑼鼓震天,圍觀的百姓也都滿臉的喜氣洋洋。接親隊伍時不時會撒一些銅錢給圍觀的百姓,每次都能惹得歡呼的聲浪更大。陳莬坐在花轎之内,心裡緊張之餘也有一些怅惘。在南川時,阿塗曾說将來她出嫁定要送一份大禮給她。可是如今阿塗已是姜氏的家主,因着風林氏與姜氏的關系,她也不可能再送自己出嫁。
人生隻一次的出嫁,她還是希望她能來送送自己。
一個戴着鬥笠的女郎坐在沿街的二樓雅間内,這裡正好可以看到整個迎親隊伍。
崔明月推門進來,見到上次見過的鬥笠女郎很是高興:“阿姐。”
等崔明月落座,對面之人才摘了頭上的鬥笠,竟然是陳枳。
自從崔氏倒台後,便是陳枳一直在背後為崔明月出謀劃策。崔氏傾覆後,崔明月這個曾經的嫡女也就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禍端。隻有陳枳,這個曾經的長嫂願意伸出援手,如果不是她,自己恐怕已經死在了崔氏旁支的踐踏之下。所以對于陳枳,崔明月很是感激和敬重。避免長嫂這個稱呼勾起她的傷心事,她便換了稱呼。
看着陳枳一臉的平靜,崔明月不解問道:“你不是不喜這堂妹麼?怎麼還特意出來相送。”
陳枳語氣平靜,讓人看不出情緒:“到底是姐妹一場麼?出嫁自然是要送一送的。”
接親隊伍的唢呐聲已經能遠遠聽到了,崔明月也走到了窗邊,探頭出去看了看那綿長的看不到盡頭的嫁妝,她撇嘴道:“陳夫人可真是舍得,聽說連端陽郡主都給這個陳氏阿莬添了不少嫁妝。沒想到這個不怎麼得寵的女郎,最後不僅嫁得高門,連出嫁的排場也不輸你當年。”
陳枳自嘲地笑了下:“何止不輸?我當年可沒她這等風光。”畢竟伯母可不是她的生母,又怎麼會在意她在婆家是否得臉呢?
崔明月:“你這堂妹與那姜氏阿塗不是關系很好麼?怎麼聽說她沒來送嫁?”
陳枳:“姜氏與風林氏自從十年前的舊事早就有了隔閡,現在雖然還沒有完全撕破臉,但是今日的嫁娶是兩大世家的聯姻,她這個姜氏家主自然不方便再去送嫁。”
崔明月點頭:“那賤婢得了姜氏的家主之位,得了潑天的富貴,卻再也也無法與她心悅的郎君在一起。老天這安排,其實也不錯,呵呵。”
陳枳看着街上越來越近的接親隊伍,嘴角挂着嘲諷的笑:“得了那個位置就注定失了愛人,還要失去摯友。我這傻堂妹還指望着收到她的禮物呢,真是天真!”
崔明月搖頭說道:“就算賤婢來送禮,陳氏看在向氏的臉面上,也不敢收吧。” 要知道與姜氏有隔閡的又豈止是風林氏?姜塗幾次打臉向氏之仇,向氏正巴不得有個機會打回來呢。
陳枳笑得愈發嘲諷:“那等清高自傲之人,現在進退維谷,當真是有趣啊。我也好奇,她如何兌現她的承諾呢?!”
茶樓最中間的雅間内,阿塗與白澤、姜衡以及陳氏兄妹等人也坐在其内。
姜衡看到陳氏兄妹也在此處,頗覺意外:“陳兄,我以為你們兄妹今日定然繁忙,怎麼有空來此處喝茶?”
陳季書:“妹妹出嫁,自有長輩做主,我們兩個也幫不上忙,索性躲清閑,一會兒再過去向府。”
姜衡:“陳兄考慮得真是周到。”
這話說得巧妙,可謂一語雙關了。陳氏一邊與支持離晉的向氏結親,一邊又讓陳氏兄妹與二公子結交。牆頭之草,左顧右盼,他是暗指陳氏所謀非君子。
陳季書臉色微燙,他一直以來都以為父親在陵國任職,定然是支持陵國的。可是就在向氏前來提親之時,他才知曉,父親竟然并非如此想。作為兒子他不得不遵從父親的吩咐,可是作為白澤袍澤,他心裡也是糾結地很。人常說,忠孝兩難全,他現在可是體味到了。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滿室沉寂。
半晌之後,陳季書才苦笑道:“我自幼愚鈍,心智自不比衡兄,兄還是莫要笑話我了。”
姜衡笑笑:“陳兄過謙了,我是個商人,做買賣最重要的便是知道自己有的是什麼,想要換的是什麼。想來陳兄想明白後便豁然開朗了。”
陳季書擡頭看了眼姜衡,後者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一旁的白澤則是頗為細心的為阿塗倒茶,似乎對二人的談話并不曾放在心上。
他想了下,拱手道謝:“多謝衡兄指點。”
姜衡能當着二公子的面說出這番話,且二公子也沒阻止,這話是替誰說的不言而喻。二公子心思深沉,怕是早已經知道父親的異心了吧?!想到這裡,陳季書隻覺得後背起了一層冷汗。
該提點的也提點完了,白澤便把話題引到了阿塗身上。看着一臉氣定神閑的喝茶的阿塗,他不解問道:“你說要來送禮,怎麼拉我們來喝茶了?”
陳妩也還是一臉的好奇:“是啊,阿塗妹妹你到底要送什麼禮物,我怎麼什麼都沒看到?”
阿塗賣了個關子:“諸位莫急,一會兒就知道了,我的禮物一定會讓你們大開眼界。”
白澤調侃道:“果真是有錢了啊,在主公面前也猖狂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