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府豪富,所以連府上的客房都分外雅緻。躺在絲綢被子上,醜江恍惚地以為自己的遭遇都是一場夢,夢醒了他還是那個可親可敬的世家郎君。
可是當門外的聲音響起,他的幻想瞬間又被破滅了。
“醜江郎君?可醒了?”婢女嬌俏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醜江!是啊,自己已經是容貌醜陋,惹人厭煩的醜江了。”他歎了口氣,嘶啞着聲音答道:“請進來吧。”
随着門外的光照入室内,醜江本能的用手遮了下光線。等稍微适應了之後,才擡眼看去,隻見一個蒼蘭色深衣的女郎正緩步進入室内,女郎未施粉黛,站在光裡卻美得動人心魄。
看來好半晌,醜江才認出來,她便是把自己帶到此處的女郎,阿塗。
阿塗:“醜江大哥,你可好些了?”
醜江點頭,嘶啞着聲音說道:“托女郎的福,睡了個好覺。”
阿塗笑道:“嗯,休息好了的話,便躺下吧。”
醜江臉刷得一紅。
阿塗長在苗寨,對于男女之别雖然也知曉,但是到底和中原水土不同。所以她并未意識到自己話有何不妥。
倚在門前的白澤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還真是.......不拘小節.....
阿塗見醜江不動,也瞪圓了眼睛疑惑問道:“不是說了要給你治臉麼?你不躺下我怎麼治啊?!”
這下醜江更傻眼了,雖然她一直是這麼說的,但是他心底裡多少以為那就是個托詞。他伸手摸着自己坑坑窪窪的臉,心中狂跳:“難道真的能治好麼?”
阿塗繼續說道:“隻要引出人面蠱你就能恢複原貌,可是我記得你上次說想換一張臉。那就不能取出人面蠱了,我可以想辦法讓它們沉睡下去,延長你疼痛的間隔。隻是他們醒來的話,你還是會疼。你可想好了?是徹底治好,還是換張臉?”
醜江沒有一絲猶豫,果斷地說道:“我要換張臉。”原來的臉對他而言已經沒有任何益處。
阿塗點點頭,然後從随身帶着的瓶子内倒出來一粒藥丸遞給他:“吃了它。“
醜江接過藥丸,一口吞下。
阿塗笑道:“你就不怕我下毒?”
醜江搖頭,也笑了下,嘶啞着說道:“如果要殺我,不必這麼麻煩。”
一個時辰後,客房的門再次打開了。
阿塗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對着醜江說道:“如你所願,給你換了張臉。隻是人面蠱在身體裡總是有害,我能做的隻是讓他們沉睡。約莫一年後他們便會醒。這一年時間,可夠你報仇了?”
醜江:“你怎知?”他說完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也變了,雖然不是說多好聽,但是至少聽着是正常了不少。
阿塗遞過來一面銅鏡,然後說道:“你的眼睛告訴我的。”然後又指了指他的嘴,解釋道:“人面蠱用得正當的也是個好東西,我用它順手處理了下你的嗓子。你之前那嗓子太容易被人認出來了。”
醜江接過銅鏡照了下,裡面是張完全陌生的普通的臉,他擡手撫摸了下,皮膚光潔再也不見猙獰的疤痕。
醜江起身拱手行了一禮:“多謝女郎。”
阿塗笑道:“不必客氣了。我想你以後也不會再叫醜江了吧?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醜江:“江回。”
阿塗點頭笑道:“江回兩崖鬥,日隐群峰攢。好名字!”
醜江:“女郎見笑。此大恩,我來日必還。”
阿塗搖了搖頭說道:“江大哥,是你救我在先,所以要謝便謝你自己吧。”然後又對着江回說道:“既然換了名字,也換個新身份吧。能将你迫害至此,想來你的仇人身份不低。”
江回神色一僵,反應過來後才又笑着問道:“這也是我的眼睛告訴你的麼?”
阿塗調皮地笑了下:“猜的。”
江回感慨了句:“女郎聰慧。” 然後看着阿塗說道:“我這條命先欠你了,如若将來我大仇得報,還活着的話,我再來報女大恩。”
阿塗:“好。”
待阿塗出了門,正好看到白澤等在院外靠近湖邊的涼亭内,看到她出來,白澤笑着說道:“事情了了?”
阿塗:“嗯。”她在白澤對面坐下,喝了他遞過來的茶,忙了半天确實有些渴了。
白澤:“沒問問他的身份來曆?”
阿塗搖了搖頭:“他救我,我救他,本就是公平交易。他是何身份來曆也不重要了。”白澤點頭,經過了這麼多事,她仍舊簡單的一如當初在苗寨初遇。
湖畔的風吹過來,吹得人更覺困倦。
“我先睡會兒啊,真的累了。”阿塗說完,便倚靠着引枕閉上了眼睛。
白澤看着她的睡顔,忽然想到他們從苗寨來中原的路上,她也是這般。除了最初,她對自己其實不怎麼設防。她自己可能都沒想過,她其實是信賴自己的吧。
想到這裡,白澤的唇角有些壓抑不住了,笑着望向她的睡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