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林隐心裡明白，公子漾說向寒聲當初是被蒙蔽也未必是實情。世人都說他有狐滅族後，他風林氏一飛沖天，可是卻都忽略了，原來聲名不顯的向氏才是獲利做多的那個。

在有狐一族徹底消失後，風林氏隻是得了嘉獎和一些可有可無的錢财之物。而向寒聲這個出身微寒，被族人置疑的家主不僅徹底坐穩了家主之位，還推舉族中子弟于朝中任職，徹底掌握了離晉的實權。

現在想來，風林氏更像是一個箭靶子，讓世家中那些憧憬同情有狐一族的世家可以仇恨的箭靶子。而向氏呢，則是雙手幹淨，聽命而行的無辜之人。

向江說得不錯，公子漾這點兒倒是很像他的父親，看起來清白無辜，可是卻明了一切，在暗地裡引導着一切，然後冷眼看自己像個傻子一般被耍得團團轉。

“真是可笑啊。”風林隐自嘲笑道，“阿漾，你真的長大了.....”

“隐兄，不管你信與不信，我都沒想過要傷害你。”公子漾臉色一白。

風林隐：“别這麼叫我，以後還是叫我風林家主吧......我與你向氏今後已經無情可念，隻剩仇怨了.....”

他此時才徹底明白了阿塗當初的心情，愛恨糾纏屬實是令人厭煩。

向江冷眼看着他們反目，心中也是滋味複雜，不知是痛是快。曾經他們幾人是那麼要好，那時的風林隐意氣風發率性自由，帶着他們向氏三兄妹縱馬踏花，月夜擊缶放聲高歌。阿瑤在月夜起舞，公子漾也是兄長，隐兄地跟在幾人身後......那時的他們還是少年，哪裡知道半分愁苦滋味？

如今不過幾年光景，一切都已經變了。單純良善的阿瑤困于情愛而不得，最後走向了她的命運終點。而阿漾這個隻想在兄長庇佑下浪蕩一生的孩子，也被父親逼着變了模樣，困頓于權利泥淖，變了模樣。自己呢？他摸了摸自己陌生的臉，感慨自己真是輸得徹底。

他看着風林隐，忽然想不起他曾經的模樣了。那個向往自由的少年，如今也變得内斂穩重了。在風林老家主身死之後，風林隐隻剩下他們這些朋友了，可是現在他知道了正是這些他當做朋友之人的父親，害了他的父親。他心裡該是多麼難過啊......

就在三人相對而坐沉默不語之時，外面有車馬行過的聲音。

三人立刻起身走出亭外查看。

隻見一隊身着甲胄的隊伍護送着一輛寬大的馬車朝着他們的方向駛來。馬上上挂着虎頭玉佩，這是左氏的族徽。今日是王後葬禮，即便離晉王已經厭棄了她，也不會缺席為她主持的葬禮。排除了他，馬車之内是誰已經顯而易見了。

待馬車停穩後，左離緩步走了下來。

三人趕忙行禮，“見過離公子。”

左離：“諸位快請起。”

風林隐沉聲問道：“這條路與王陵之路似乎背道而馳，離公子是不是走錯了？”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左離身後的馬車，剛才他似乎看到煙青的裙衫一角，而今日阿塗正好穿的也是這個顔色。

左離：“哦，阿塗身體不适，我送她回府，所以我們就不去王陵了。你們幾位在這裡這是幹嘛呢？”他環顧了一圈四周，這荒郊野外的也沒景色可賞啊？

聽他直接承認阿塗在車上，風林隐和公子漾齊齊變了臉色。

縱然王後之死，宮裡傳出的消息是被崔明月所害，但是公子漾卻是說什麼也不信的。他的阿姐怎麼可能死于一個小宮婢之手呢？誰給她的膽子？！這世上與他向氏仇怨最深的，隻有馬車之内的那個女郎，姜氏阿塗！

如果可以，他真想在就地殺了她！可是他不能，因為左離還在這裡。父親已經倒了，他不能再授人以柄。所以他用力地攥緊了拳頭，低垂下眼眸努力藏住心中的恨意：“姜塗，你給我等着！”

風林隐心中愠怒，但是面上仍舊是不動神色。

隻聽他對着左離道：“我正好有事要去姜氏拜訪，不如阿塗還是交給我送回去吧？”

左離面上的神色淡了淡，“這倒是沒這個必要，阿塗是我離王府的未來王妃，怎麼勞煩風林家主？”

聽到他一口阿塗，一口離王妃，風林隐更為惱怒，強忍住心中的憤怒，他直接繞過左離，對着馬車說道：“阿塗，下來！”

自見到向瑤葬禮，阿塗就一直心裡不舒服，加上今日恰巧來了葵水，所以剛上車沒多久，她便昏昏地睡了過去，此時聽到外面的聲音才微微轉醒。

她伸手掀開車簾，看到車外一臉愠怒的風林隐，心中也更為惱怒。

“風林家主，我今日身體不适，不想與你争執，還請讓開！”強忍着下腹的疼痛，她冷冷地說道。

向瑤就這麼死了，他心中難過她可以理解，但人又不是她殺的，他憑什麼懷疑他？！居然還這麼吼她！想到這裡，阿塗又委屈又生氣，臉色也更差了，

當着左離的面，她如此說，饒是風林隐再好得脾氣也怒意上了頭，“我有事與你說，下車！”

“可是我與你無話可說。風林家主，你如此糾纏一個已有婚約的女郎，難道就不覺得失禮麼？”肚子越來越痛，她的煩躁也越來越難以控制。

說完，她又對着風林隐身後說道：“離公子，江回，上車！”

見一貫愛笑的女郎如今發了火，雖然不是對自己，左離還是覺得有些意外。他抱歉地看了一眼風林隐，與江回一起走向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