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貼着門面傳來,丁咚凍得四肢僵硬,呼出的氣在空中凝成白霧。
她剛提着垃圾桶到門口之時,門邊雖冷,卻還沒到這種呼氣成霜的地步,現在的氣溫怕是已經到了零下。眼下她身上隻穿了一件粉色兔子衛衣和一條束腳的白褲子,四肢僵硬堪比剛從冰櫃裡拿出的凍肉。
“悅悅,你在找什麼啊,快把床推過來頂着門,我快撐不住了。”丁咚說話都費勁。
比寒冷更讓難以忍受的,是門外東西帶來的壓迫性,讓人從心底最深處生出莫名的懼意,恨不得跪下來求它們饒過自己。
太平間隻有一節昏黃的燈管亮着,姜悅稍微走得遠一點,身子就融入黑夜,丁咚看她越走越遠,不禁心底更慌。
她剛剛問自己信不信她,自己回答信,姜悅隻回了她一聲好。當時她沒想過這聲好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利用這份信任讓自己當肉盾嗎?
說起來,她們才認識了不到一個小時,即便知道接下來是生死與共的室友,又哪裡能憑空培養出無端的信任?
體溫一步一步流失,身體機能進一步下降,丁咚神志恍惚,臉上逐漸出現一個淺淡的微笑,這個微笑沿着唇角的弧度,向耳朵兩邊逐漸放大。
她看到了好朋友江月,她站在馬路中間朝自己招手,手上提着一個蛋糕盒子,正讓她過去。
她就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她們争吵是假的,江月的死訊是假的,自己到了一個奇怪的世界也是假的,她明天早上很可能就被抹殺也是假的。
隻有馬路中間那個胖胖的可愛女生是真的。
丁咚邁開步子,朝馬路中間走去。
月月怎麼會在馬路中間?她是個遵守規則的女生,從來不會床紅綠燈,又怎麼會站在車流來來往往的馬路中間?
丁咚一個機靈,拳頭塞進嘴裡狠狠咬了一口,直到口中鮮血彌漫,才恢複一點神志。
她本來是背靠門的姿勢,現在居然面向門,右手正抓着門把手,已經擰開半圈。
如果晚醒來一秒鐘,那麼……
丁咚不敢設想,逃也似的撤開手。
“哼!居然能從幻境中逃脫,現在的新人真是越難越對付了。”門外的聲音不陰不陽,不男不女。
按理來說,如果門把手擰了一半再撤去力道,會直接彈回,恢複鎖好的狀态,但是她撤開手後,門把手并未恢複原狀,而是保持在開了一半的狀态下。
撞門聲依舊在繼續,厚重的門闆已經出現了大大小小的突起,門把手上開始有黑氣溢出。
“悅悅,它們進來了!”丁咚扭頭望去,姜悅正從地上撿起一張不知道是布還是紙的東西,湊近看了一會兒,又扔在地上,撿起旁邊一頁紙。
門邊,黑氣自鎖眼的縫隙中竄出,逐漸凝結成一個手的形狀,拉住丁咚的手腕,按在門把手上,強迫她将沒擰開的門繼續擰開。
“救我悅悅!”
“它們抓着我了!”
姜悅似乎這時才意識到隊友性命垂危,不再從地上剪紙,轉身拉開一個櫃子,邊翻找邊淡淡地說:“再堅持一會兒,馬上就好。”
她沒說什麼好,但是丁咚突然就覺得,姜悅一定是想到了逼退門外怪物的辦法。
她一腳抵住門,另一隻手攥着自己的手腕,和那隻黑色霧氣形成的手做鬥争:“哼,我可是我們學校掰手腕冠軍,誰都别想支配我的手。”
前一分鐘還冷得打顫,現在用上全身的力氣來拖延時間以求謀生,竟然不覺得冷了。
然而,鬼怪的力量始終強過人類,哪怕它隻有一縷。
“又過了一半了,還剩四分之一。”丁咚艱難地硬撐着。
“還有五分之一了。”
“預感我撐不過十秒鐘。”
“悅悅……要不你跑吧。”
門鎖擰開地程度越大,對方的力量就越是強盛。
丁咚最終沒有撐過十秒鐘,數到七的時候,陰氣陡然上升,門裂開了一小條縫。
黑色的手樹根一樣從門縫溜進來,整個太平間霎時間步入數九寒天。
完了完了,這下真的要死了,沒想到她連默認試卷都沒來得及答,就要灰飛煙滅。
她果然是個小蠢蛋,一來就送人頭。
“救……”丁咚僵在原地。
她閉上了眼,腦海裡閃過江月誇她做飯好吃的樣子,如果非要死的話,她選擇帶着美好的回憶死去。
“幫我貼膠帶。”手心突然被塞進一個圓形的硬物,丁咚睜眼,發現手心是一卷膠帶,姜悅正把一張紙按在門後。
強行拉她開門的鬼手消失不見,門縫裡的黑屋黑霧也消散,周圍雖然冰冷,但沒那麼寒氣森森了。
不用多想,肯定是和姜悅按在門後的紙有關。
手邊沒有剪刀,丁咚索性用牙咬,撕開膠帶快速幫忙固定。
最後一個角粘好時,門外的撞擊也停了,鬼怪咬牙切齒地丢下一句:“我們不會就這麼算了的,你們肯定不忍心殺了自己同類吧桀桀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