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剩三分鐘,你們可以結束嗎?”解剖室溫度很低,但姜悅頭上已經出了一層細密的汗。不隻是精神過于緊張導緻的精神性發汗,還是羽絨服穿太厚了的緣故。
“我們盡快。”
針腳不那麼密集之後,果然縫合的速度會變快。
還有一分鐘時,姜悅起身:“我縫完了。”
“我們這邊也最後一針了。”
“好。”姜悅最大程度地仰頭,扭了扭自己的脖子,緩解長期低頭導緻的頸部酸痛。
那邊幾人縫合到最後階段,已經不需要維多利亞幫忙按住頭,她幹脆走來姜悅這邊,在女屍所在冰箱前蹲下身,兩手分别撤住黑色T恤一邊,朝相反方向一用力,裂帛聲響起,好好一件衣服變成兩塊抹布。
王澤心尖滴血。
那可是他唯一一件短袖!
“你加丁咚一個好友,之後還你一件。”姜悅眼皮淡淡地掀起又落下。
T恤撕掉之後,女屍脖頸的傷口充分暴露,非常美觀。
是任何一個外科大夫看了,都會贊歎的程度。
“好了,完工!”丁咚卡着點縫完最後一針,縫線剪斷時,一陣黑氣在解剖間升起。
刺耳的警報聲貫穿耳膜,樓道門被強力撞開。
“小王!小王!”是樓下保安的聲音。
“小王在這裡!”
“找到他們!一定是那五個學生幹的!”
姜悅摸了一把冰箱,原本穩穩躺在底部的女屍不見了。
她當機立斷:“都躺進來!”
五分鐘前,耳鼻喉科病房,李廷逐漸絕望。
一個小時的時間逐漸逼近,姜悅那邊依舊一點消息都沒有。
難道今天他必死無疑嗎?
他張開嘴,想在結束前囑咐馮甯遠,一定要好好照顧長河,卻發不出正常的音節。
喉部肌肉被另外一股力量接管,完全不受自己的大腦支配,脫離于他的意志之外運動着。
“别想太多,姜……王澤一定會想辦法救我們。”
“如果你還想見到你弟弟,就該努力活下來。”
李廷的弟弟和長河一樣,也患有自閉症,他從小就喜歡一個人坐在陽台上,誰叫也不理,一心一意用積木堆他的小房子。
他每天所有的活動,就是堆起房子,推倒,再堆起,再推倒。
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
直到那一天,李廷晚上回到家裡,把新買的積木放在弟弟身旁,平日裡對他愛答不理的弟弟突然擡頭,一雙純真的眼睛裡盛滿星光,一手指着剛搭建好的房屋,磕磕巴巴地說:“哥……哥,我們……家。”
他是在說,這是他們的家!
“哥哥明天再給你買一套積木,我們建很多的家,好不好?”
弟弟沒有回答他。
仿佛剛剛突然的親昵不過是錯覺。
李晔興奮壞了,第二天路過商場,就買下他相中好久,打算送給弟弟當八歲生日禮物的一整套最新款積木。
意外就是在回家的路上發生的。
路過一個十字路口時,一輛小轎車突然沖出,他不得不立即刹車,前胸狠狠撞向電動車車把。
他知道那個時候應該去醫院檢查的,但當時歸心似箭,他下意識認為教科書上那種小概率事件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和擔驚受怕的小轎車車主說自己沒事,就立馬騎車回了家。
新積木帶回家時,弟弟又叫了他哥哥。
媽媽從廚房出來,問李廷為什麼彎腰,是不是受傷了。
李廷下意識說沒事,弟弟葡萄似的眼裡卻盛滿淚水,在童話般的豔紅夕陽下反光。
“哥哥,疼。”
“哥哥,看看。”
睡覺前李廷還在想,明天一定要去醫院做個超聲,排除内髒損傷。
老天沒給他這個時間,當天晚上睡着後,再次醒來就處于陌生的環境,他有了幾個陌生的室友。
每個人手機的注冊頭像都是死亡當時的場景,他的頭像中,自己痛苦地擰着眉,正躺在被窩中熟睡。
後來李廷想,自己應該是因為那一撞,造成了胰腺破裂或者是脾髒破裂,沒有及時就醫将破損的内髒切除而死的。
時間不多了,姜悅她們……真的知道怎麼出去嗎?
“哒哒哒,時間到。”
“看來,我親愛的朋友們,還是沒想起我是誰呢。”
“好傷心啊,我可是日日夜夜、每時每刻都沒忘記過,你們的名字、長相和愛好呢。”
馮甯遠:“還有一分鐘。”
女音童真又惡毒:“一分鐘?嘻嘻嘻,兩個小時都想不起來的東西,一分鐘就能想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