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徐鳴付第三次來到嘉創。
兩個月前,他還是高高在上的科技屆太子爺,走到哪兒都有人噓寒問暖,現身邊卻空無一人,唯有冷風飒飒,陪他看向會吃人的嘉創大樓。
“那是不是徐家那位……”
“他怎麼在這兒?”
“他好像來過幾次了……”
“噓——快走。”
在科技日新月異的時代,誰掌握住了最前沿的技術,誰就在市場占據了主導地位。徐鳴付的父親帶領靈銳橫走湘江三十年,看中的任何一位人才,任何一項技術,沒有人敢跟他父親叫闆,更遑論染指,在這個地方玩科技,靈銳已經是橫霸一方的地頭蛇。
而他徐鳴付作為靈銳的太子爺,含着金湯匙出生,從咿呀學語到如今初登社會這個大舞台,接觸到的各個行業,堪稱無往不利。他想要什麼物件,一個眼神,那東西就能變戲法似的擺在他的面前,他讨厭什麼毋庸贅述,下一秒,他就再也看不見礙眼的東西搖晃在眼前。
于是,他從小到大惜字如金,所思所想都有人明白提供,自己隻需要做到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就夠了。父母對他的期盼就是徐家能出個實打實的高材生,文憑不用買,不用造,要他肚子裡裝點墨水,能了了徐家沒出正兒八經高材生的遺憾即可。
徐鳴付也一直在這方面努力着,就在他剛剛完成學業沒兩天,打算出國深造時,靈銳出了事。
這樣大的地頭蛇要想一闆磚拍死那是不可能的,那必得内裡先腐蝕了才能一擊緻命。
燈火通明的暗夜裡,徐鳴付看向眼前的高樓大廈,無比冰冷的大廈巨人似的凝視着他的狼狽,這棟大樓并不比靈銳的輝煌,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的一座大樓裡的衆星捧月,從前他踏足哪裡,身邊必得簇擁着不少人,而現在徐家倒台,他的身側寂靜無聲,那些陪笑的嘴臉蕩然無存,就連假裝都不複存在了,那些說要做他一輩子狗的人都去了哪裡?
徐鳴付冷笑一聲,笑社會涼薄,笑自己盡管識破那些人不真誠的假面,也依然在此刻止不住的黯然神傷。
擡起腳步,徐鳴付走進了“嘉世”。
眼前閃過幾個身影,現已到了夜晚,不同職位的員工陸陸續續走了下來,衆人交頭接耳,目光更是齊刷刷看向了前台處的一個男人。
徐鳴付雖然不是頂級,但在alpha群體裡也不次于那些頂級的氣場,因為常年讀書身上有股子儒雅的味道,仿佛還能聞到未幹的墨水味,聽說這位徐家太子爺的信息素就是紙墨的味道,但因為使用了阻隔劑,一時不能查證。
徐鳴付也知道身後無數雙眼睛正在打量他,他不做理會,從前台那兒打聽着邵逸青的消息,這根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卻被告知不在,徐鳴付皺起眉頭,顯然是不相信前台的說辭。
“你說什麼?”因為如今地位的轉變,徐鳴付克制不住的敏感,他總覺得所有人都恨不得趁機踩上他兩腳,包括這個向他撒謊的前台。
“對不起徐先生,”前台遞給他一張名片,“邵總下午四點就已經出去了,不過他知道您會來,特地交代過我,把這個給您。”
徐鳴付接過前台手上的名片,名片上不是邵逸青的号碼,而是一個陌生人的電話和地址,從地址名字上看,這是一個會所,徐鳴付翻來覆去将名片看了好幾遍,也沒弄明白邵逸青的意思。
“您可以去這兒找他,”前台露出她的職業假笑,看不出他對徐鳴付此刻的遭遇有什麼落井下石的眼神,她擡起手腕,微笑且官方地說:“邵總會在這兒等您。”
邵逸青知道他會來找他?
這個男人……
果然。
兩個月前,他在靈銳的酒會上,對自己說的那句“我會讓你自個兒上趕着來見我的”,竟然不是賣弄的說辭,難道他兩個月前就算到了靈銳會出事?還是說,他跟靈銳這次的危機有什麼特殊的關聯?
想到這兒,徐鳴付脊背發涼,不願意深想下去,他迅速走出了嘉世,帶着前台轉贈的名片,回到車上,對司機道:“霧歌會所。”
車子緩緩滑動。
徐鳴付的腦海裡不自覺呈現出一張妖孽的臉來,那雙輕輕一瞥就能讓人蠢蠢欲動的眼睛,以及那運籌帷幄的自信……
邵逸青,這個以孟浪出名的頂級Omega,19歲懷孕生子,27歲傳出動蕩當地的離婚風波,且以肮髒手段獲得孩子撫養權,可謂名震湘江。離婚後桃花未斷,驕奢淫逸,放誕不羁,被批判為Omega中的恥辱,也被譽為Omega中的極品。
他的傳聞和八卦,一時半會可講不完。
和這樣的人勾結上,是他徐鳴付的不幸,又是一大堆不幸中的萬幸。
隻因這樣的人,竟是他唯一的救世主。
抵達“霧歌”以後,徐鳴付下了車,在門口猶豫了很久,司機多嘴問了一句:“需要我跟着您嗎?”
“不用,”徐鳴付推上車門,面前華美的會所門頭散發着莫名的危險氣息,徐鳴付深吸一口氣,“我自己去。”
他走進霧歌,視死如歸。
司機坐在車裡看着,輕輕歎了口氣,就像知道他這位養尊處優的少爺,将要面對什麼。
徐鳴付走進霧歌,在燈光底下,對着手裡的名片看了看,他正要猶豫要不要對着上面的電話打過去,一道聲音傳來:“徐少爺?”
徐鳴付擡起頭,一個穿着肆意的壯漢正拎着香煙看着自己,對方的眼神在他身上探究了會兒,随後對他笑道:“我等您很久了。”
徐鳴付按下手裡的名片:“你是?”
他從腦海裡沒有搜索到這個人的相貌,他不認識這個人。
男人擡了擡手腕:“您手上拿着的不就是我的身份證明嗎?”
徐鳴付這才擡起手,看了眼名片上的名字:“孫嵘?”
“正是,”孫嵘欣賞的目光在徐鳴付身上流轉,“早就聽說徐少爺的氣質不俗,是alpha中的佼佼者,今日一見我可真是長世面了。”
“兩個月前你這麼恭維我我會信,不過現在我隻覺得是諷刺。”徐鳴付直抒胸臆,“邵逸青呢?”
“不急,”孫嵘的目光還在徐鳴付身上打量,“徐少爺這麼迫不及待見邵總,跟他關系不錯?”
“那要看今晚是不是順利了,”徐鳴付身上背着大事,不願意跟孫嵘扯皮,“麻煩孫先生帶路。”
孫嵘攤開手:“樂意之至。”
孫嵘不是不知道,這個大少爺此刻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