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補了一句:“——關于我的。”
在衆人的注視下,阮季星一下子大腦宕機了。
後悔?
在跟他相處的那幾年裡,阮季星就是個被慣壞的小女孩兒,她的觀念裡,沒有“做錯事會後悔”這一條。
更遑論要在久遠得褪色、模糊的記憶中,篩選出一件“最”後悔的事。
但非要說的話,似乎也不是沒有。
她說:“最後一面,應該好好道個别的。”
這句話背後可挖的料太多了。
時間,地點,原因……所有要素串起來,說不定就是一出“青梅竹馬被迫分離”的大戲啊。
不等他們八卦,沈轲淡笑了下,“行,可以了。”
阮季星猜不出他的意圖。
但對于她來說,相較于做的那些任性、無禮的事,這件事才是她最耿耿于懷的。
無論如何,沈轲在她的青春歲月裡,占據了相當可觀的一部分,吵過,鬧過,一起學習、旅行……
哪怕稱不上朋友,好歹也實打實地相處過幾年。
然而,直到趙若華和他一起坐上出租車,徹底遠離阮家,阮季星都沒肯跟他說上一句話。
沒有為那段短暫的交情畫上一個圓滿的句号。
否則,她怎麼會在開學第一天見到他時,第一反應就是跑。
阮季星覺得,沈轲肯定也介懷着,不然也不會以真心話的形式,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問出來了。
男生的心眼小起來有時候堪比芝麻。
她腹诽。
*
風水輪流轉。
輪到馮清瑩問沈轲真心話:“你的擇偶标準是什麼?”
這是很多女生都好奇的問題。
出人意料的是,他毫不猶豫端起一杯酒,“我幹了。”
随即一飲而盡。
這搞得馮清瑩有些下不來台。
唐天和替她打圓場:“老沈,我跟你說,你這樣要單身四年的啊。”
沈轲撐着頭,鼻音濃濃地“嗯”了聲:“随便。”
阮季星這才察覺到,他今天一直都沒什麼精神,臉色也不大好。
她把手機拿到桌面以下。
寄星:你怎麼了?
朝他使眼色,示意他看消息。
沈轲掃了眼手機,又瞟她。
R136a1:可能是發低燒。
阮季星甚至能想象得出,他說這話時的漫不經心。
寄星:可能?你自己的身體狀況,你自己不清楚嗎?
R136a1:你應該更清楚吧,畢竟那天下雨,是你叫我去送的。
阮季星心虛。
寄星:我不是希望我們少虧點錢嘛。
寄星:你真發燒了?那你還喝酒?也沒人給你錢啊,不要命了?
沈轲發現,普通的人稱代詞,譬如,咱們,我們,由她說出口,味道都不一樣。
他眉心略略舒展。
R136a1:不找你賠醫藥費,别瞎緊張。
阮季星看了消息,瞪他一眼。
她問馮清瑩:“這裡有診所或者醫院嗎?”
“怎麼了?你哪裡不舒服嗎?”
裝病她可是熟能生巧:“不知道是不是吃壞肚子了,肚子有點痛。”
馮清瑩打電話給營地老闆,問清附近的診所位置後,說:“星星,你對這裡不熟,以免不安全,我找個男生陪你吧。”
沈轲站起來,“我陪她去就行。”
馮清瑩古怪地看他一眼,也沒說什麼。
待隻有兩個人時,沈轲說:“沒必要大費周章,我吃過藥了。”
那晚回去還沒感覺,第二天頭疼,才發現發起燒了。
“可是你的病沒好啊,你這人肯定死要面子,不願意找醫生。”
阮季星突然拉住他,“你站着,别動。”
她擋在他面前,忽地離得很近,伸手去探他的額頭。
這樣的距離,足以他看清她臉上細小的,白色的絨毛。她皮膚很好,一顆痘痘沒長,軍訓曬黑了些,也快白回來了。
八成是遺傳的。
一晃神的功夫,阮季星已經退開了。
“好像是比我的體溫高,還是找醫生看看,我得對你負責。”
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嗎?
什麼負不負責的。
沈轲不自然地瞥開眼。
她眼尖,奇怪道:“你耳朵怎麼紅了?你還害羞啊?”
“我純潔男大學生被你一個女流氓輕薄了,還不允許我耳朵紅了?”
阮季星:“?”
沈轲問:“走不走?不走就回去。”
“當然走!”
喊完,她又嘀咕:“我真是多餘管你。”
到了診所,醫生給沈轲量了□□溫,三十七度六,低燒,從藥櫃拿了一盒藥。
“吃這個吧,一天兩片。”
阮季星問:“之前他肩膀受傷了,您能幫忙看看嗎?”
沈轲意外地看她。
“哪邊?”
“應該是左邊。”她戳戳他,“是不是,吱個聲啊。”
沈轲回神:“是。”
醫生說:“你把衣服脫了。”
阮季星聽了,立馬原地轉過身,身形筆直地。
沈轲無聲地笑。
軍訓後遺症嗎?
醫生捏捏又揉揉,觀察他反應,閑聊似的問:“你怎麼弄的?”
“不小心。”
“沒什麼大毛病,但這段時間還是注意點,别搬運重物。”
沈轲穿上衣服。
醫生年紀大了,喜歡唠叨:“不過你們啊,不要仗着年輕,就作壞身體了,等老了,就追悔莫及咯。”
“我們知道了。”阮季星付了錢,“謝謝醫生。”
醫生笑了笑,說:“小夥子,你女朋友這麼貼心,記得好好珍惜。”
“我們不……”
阮季星沒來得及解釋,醫生就走了。
她硬生生把話憋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