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料峭,春寒涼人,熙官城卻熱鬧的很。
先是城中最富裕寬綽的外族人花重金買下美人遊街,任人觀賞,後是不知哪裡來的貴門小姐看得開心直接撒錢賞賜。
熙官城的族人們總覺得今天是個不一般的日子。
侯府的侍衛們也覺得不一般。
以往侯府主人買魅疆族美人,百千靈石算是常見,可如此一擲十萬靈石買下的,卻是稀奇。
那賣掉兒子的女人也是魅疆難得一見的美人,他們奉命前去接人的時候,本以為是眼前風姿綽約的婦人,卻不曾想他們主人想要的人,竟是站在女人身後被繩索捆住的一身冷寂的少年。
侯府主人喜歡收集美人,無論男女來者不拒。
侯家府邸的院子裡養着一群莺莺燕燕,都是各州搜集來的美人,可若是和這俊美少年放在一起,卻都會被生生被比下去,一個個黯然失色。
隻是讓人背後發涼的是,他們第一眼見到少年後,除了驚歎漂亮,心底卻漸漸生出一絲恐懼。許是眼前少年眼底太過淡漠疏離,或者是被自己親生母親賣掉而生出的恨意,總歸讓人覺得不對勁。
街市上的熱鬧結束之後,一行人兜兜轉轉終于到達了侯府。
侯府的暖香閣早就準備就緒,少年入了内室之後,幾個略懂些術法的侍衛在高閣外布下了一層簡單的結界,又在幾個角落裡畫上了些加強的符箓,如此才放下心來,統統退到了閣子外去,生怕打擾到自家主人的尋歡樂事。
侍衛散去之後,暖香閣之中便是好一陣冷清。
許久之後,靜室傳來“咔嚓”一聲,戴在少年手腕上的銀鎖沒帶一絲預兆的碎裂開來。
晏連璟轉了轉手腕,擡眼打量着室内的模樣。
暖閣之中紅帳重重,珠簾熠熠,精緻的蓮花台香爐中正燃着袅袅的琥珀香。
四開的精緻軒窗未合,陣陣春風吹吹得紅帳輕揚。晏連璟撩開紗帳,他身居高處,一眼望去便可以看見夜色下,幾乎整座城的燈火樓台。
春日風幹料峭,而不久之後,侯府之主便會前來,與他共度春宵。
晏連璟嗤笑一聲,手掌上繁雜緊密的冰花符咒驟然一亮。
侯府位于鬧市之中,而暖香閣又拔地高百尺,出現一絲風吹草動便會惹人耳目,迅速禍連整個魅疆熙官城。
可若是換身咒,誰又能知道深宅之内李代桃僵?
若是失了火,誰又看不見侯府的火勢滔天。
他在床榻邊又失神地坐了一會兒,之後便站起身将不遠處的燈盞銅罩拿下,催起靈力将燭火點燃。
室内春風陣陣,如豆火焰跳躍的愈加旺盛。
*
侯府的主人年近五十,喝了點小酒配上了助興的玲妃散,走去暖香閣的時候步子虛浮飄飄欲仙。
一路小侍陪伴侍奉,他看的厭煩,揮了揮手将一衆人屏退下去,拿出了解開暖香閣結界的符箓。
木門被關的嚴實,他費了好大勁才推開,迎面便聞到了一陣混雜在琥珀香中的脂粉香,而這脂粉香,卻頗有些熟悉。
城南久居深巷的蘇姓美人生性放蕩,日日迎來送往,最愛的就是這牡丹花香。
他愛美人久而久之便也成了蘇姓女子的帳裡熟客,一來二去深聊下來,才知道她原是九州某世家子弟的貼身侍婢。
她媚骨天成用了些手段,留了那貴不可攀的仙君幾日,短短幾月便懷上了世家的血脈。可惜那仙君已有正妻,身份尊貴,兩人琴瑟和鳴容不下她。
那仙君趁着蘇婉玉剛剛臨盆身子虛弱,派了人将她送回了雲澤建了座高閣束之,她本以為能憑借子嗣攀龍附鳳,卻沒想到那仙君愛妻至深,她與親子竟一個不留,之後十幾年一次也沒來探望過。
他曾旁敲側擊問過蘇婉玉這孩子究竟是哪州世家血脈,卻沒想到蘇婉玉嘴巴嚴得很,隻說再提半分便會危及她的性命,如此再也不肯透露半分,這也讓他對這少年的興趣越來越濃厚。
門被推開,春風從窗外襲來,卻将那香氣吹得越來越濃。
侯府主人一重一重撩開眼前的紗帳,臨到榻前的時候,看見了紅帳之後身姿朦朦胧胧的美人。
隻是美人穿了件桃紅衣裳,和他記憶中見過的那個人像卻又不像。
他撩開最後一道紗帳之後,美人側躺在床榻内,肌膚雪白卻是一身女裝衣裙。
侯府主人搖了搖腦袋試圖搖醒酒意,隻覺得眼前人景暈眩,心中掩不住興奮,一伸手便将攀上美人肩膀,将她整個人掰過身子來。
昏睡過去的女人被弄醒,一睜眼便大叫了一聲,驚恐的眼瞳中布着一層血絲,看起來窮兇惡極。
侯府主人還未看清是誰,便見那女人抄起手刀朝着自己的肩頸處砸去,砸的他登時眼冒金星,摔倒在榻前一時之間不能動彈。
他意識稍稍恢複了之後,才發現面前的人早已經不是他重金買下的少年,而是與他日日花前月下的蘇姓娘子蘇婉玉。
侯府主人揉着自己的脖子,怒氣瞬時上湧,呵斥道:“你白日裡來我這暖香閣做什麼?我那小美人呢?”
誰知蘇婉玉像是丢了魂一樣,像是看什麼洪水猛獸一般看着她,眼眸猩紅,完全聽不進他說話。
找不到自己想見的美人,侯府主人心煩氣躁,一身□□卻無處可洩,站起身便朝着蘇婉玉壓身而去,剛想觸及她的肩膀,就被她一掌又拍在了胸口上。
蘇婉玉早年是九州世家殿中的侍婢,也是有些靈力在身的,稍微使上幾分功夫,就能讓侯府主人半天站不起身來。
瞧着蘇婉玉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剝的模樣,侯府主人心驚膽顫,忙從袖中翻出了一件護身的靈器,卻在還沒将靈器拿穩的時候,又被蘇婉玉撲了過來。
蘇婉玉眸中帶血,青筋凸顯,不帶章法地捶打着眼前膀大腰圓的男人。但她靈力微薄身子又纖細,待侯府主人拿穩了靈器之後,兩人便徹底扭打在一起,片刻之間分不出勝負。
混亂之際,蘇婉玉一隻手終于得了空當,伸手費力抓到了榻上的沉香木枕,使勁地朝着男人的腦勺後打去。
一擊重物下去,蘇婉玉瞳孔猛縮,一口淋漓的鮮血噴了出來,花了整面紅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