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早就沒了呼吸的男人滑落到地上,蘇婉玉看着自己胸口紮着的靈器,呼吸急促的起伏着,随後整個人失了力氣跌落倒下。
紅帳之外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劇烈的刺痛感讓蘇婉玉的靈識瞬間歸位,眼前場景愈發清晰起來。
“娘親,您來救我了?”
身穿白衣的少年整個人籠在紅色的朦胧之中,蘇婉玉大夢初醒,她捂緊自己鮮血正噴薄而出的胸口,此時虛弱的連說句話都要耗費許多氣力。
“你究竟用了什麼奇怪的東西,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晏連璟手端在身前,一步未動,道:“這術法名叫瞬行咒,中咒之人可以被傳送到施咒之人的身邊。你那閣子裡日日門庭若市,能人異士數不勝數,我看得多了也就會了。”
蘇婉玉笑着咳出了一口血來,譏諷道:“如此奇怪的術法都被你學會了,果然是個魔種。若不是因為你,我也不能被晏家扔在雲澤十幾年。”
晏連璟撩開擋在他與蘇婉玉之間的最後一道簾帳,他慢慢跪在她的面前,嘴角帶笑地看着蘇婉玉躺在地上瀕死的模樣。
“母親,既然知道我是魔種,為何不在我出生時就将我扼死呢?”
蘇婉玉鬓發缭亂,劇烈的疼痛讓她漸漸喘不過氣來,“我若是能殺死你,你早就死千遍萬遍了。反正我也早就不指望晏家會因為你而接我回去了。”
蘇婉玉的眼神漸漸迷離,她費盡心機終于爬上了晏家少主的床榻,卻沒曾想到魔種竟會落到晏家血脈之中,機關算盡算不清天命,在她臨盆那夜,天空萬千暗黑隕石砸向靈台的時候,她的好日子就已經到頭了。
她何嘗不想殺他,靈台何嘗不想殺他,可晏連璟身負魔種一般人根本無法傷他。
晏連璟出生那夜,晏家上下幾千人施法合陣抵禦住了天上隕石的襲擊,終于護住了靈台。
前任家主在晏連璟的身上覆下了戒靈咒,将他身上的魔種禁锢,可誰知道哪一天他便會掙脫封印,徹底禍亂人間。
蘇婉玉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晏連璟輕笑一聲,又問道,“娘親,您看清楚您剛剛殺死了誰嗎?”
蘇婉玉咽了一口血下去,在聽見晏連璟的話後悔恨地搖着頭。
“你在走之前給我下了幻藥,我眼前的不是猛獸,是人,你想讓我與他自相殘殺!”
晏連璟直起身子跪坐在地上,微微勾了勾嘴角,“娘親真聰明,等一會兒大火燒起來,我被人救出閣子之後就會告訴他們,我的母親後悔賣了我,為了救我與這侯府主人同歸于盡了。”
“這是我為母親選擇的結局,也是禮物。”
他說罷便從袖中拿出了一隻五彩绮麗的琉璃瓶,将那蓋子啟開,湊到鼻間輕輕嗅了嗅。
纏膩的味道萦繞身邊,惹得晏連璟微微皺眉,他最不喜這甜膩的香味。
琉璃瓶中的香味散盡後,他将瓶子放置在地上,又輕輕推了推。
圓滾滾的瓶子便順着光滑的木質地闆,骨碌骨碌地滾向了遠處。
這是他從蘇婉玉房間搜來的,是令人醉生夢死的魅藥,名為香琉璃。若是沒有解藥生生捱下去,便會生不如死。
他于蘇婉玉身邊長大的十五年,看盡了自己母親如何風塵媚俗,也受盡了人間寒風刺骨。
如今,終于可以擺脫了。
晏連璟站起身來,将落地燭台上的的蠟燭取下,一點一點的燃着随風輕輕揚起的紅紗。
“我記得小時候不小心打翻了你的一隻香琉璃,當時我并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隻知道這東西對你十分重要。我當時年幼,非常害怕被責罰,便跑進了煙柳巷中學着你的模樣賺了些銀錢,可我當時什麼也不懂。”
火勢漸漸大了起來,簾帳之内一片彤紅,炙熱的火光映照在晏連璟的臉上,他的眸子中冷意森然。
“什麼都不懂,便也不知道那些客人究竟對我做了什麼,也不知道我拿着錢去買香琉璃時那些人看着我的眼神。”
“更不理解為什麼我明明又拿回了一隻新的香琉璃,卻還是被母親罰跪在雪地中,凍僵後也沒能被喚回屋中去。”
晏連璟覺得腦子漸漸浮上了些暈眩,他的雙頰染着紅暈,火光烘的他心神不甯。
“九州遊學開啟,雲澤的仙主也會前往靈台,魅疆是必經之地,要是沒有算錯,她應該就在附近。”
晏連璟眼神迷離,腿軟的已經開始站不起身來。
“聽聞雲澤仙主暮輕瑤菩薩心腸,悲天憫人,她絕對不會不管侯府的火勢滔天。這場火,整個熙官城都會看到,而我是被這侯府之主逼着聞了香琉璃的,為了博個好名聲,她們也不會不救。”
“今日我看見的車架上的那個人,絕對就是雲澤的仙主。”
閣子外奔走相告的雜亂聲已經響起,晏連璟又重新跪坐在了地上。
他那年冬天沒能凍死在雪地中,便也不會燒死在這場大火裡。
“靈台沒能在那場隕石中覆滅,那就讓它毀在我手上.....”
晏連璟失神的看着眼前如鬼魅一般扭曲炙熱的火舌,額頭上象征着靈台晏家血脈的鳳凰印記逐漸顯現。
而他身後,蘇婉玉屏着氣,操縱着最後一絲靈力升起身旁尖銳的燭台,她瞄準了晏連璟的胸口,奮力一擊......
刹那之間,火光之中湧進洶湧的靈力,黃杏色的裙擺在滿世彤紅中揚的耀眼。
晏連璟半伏在地上轉過身來,便看見擋在身前的女子施法結印,将蘇婉玉迎面撞擊而來的燭台凝滞在了空中。
女子腰間飄揚的系帶繡着小朵的歲鸢花,火光之中猶如神祇降臨,渾身放着聖潔的輝光。
是......是她。
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