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绾朝着屋内又走近了些，茫然地環顧着四周幾乎落滿了紙頁的房間，輕聲道：“是......寫了一整晚我的名字嗎.....”

像是聽見了竹绾的話，晏連璟的長睫微顫，漸漸醒了過來。

他睡眼微微眯起，笑看着竹绾，聲音中還帶着些剛醒來的困意，“姐姐終于回來了。”

——

幾日後天下起了蒙蒙的細雨。

暮輕瑤還是放心不下竹绾，天色一亮就又趕到了偏殿，卻沒想到前腳剛進了裡屋，後腳細密的雨就淅淅瀝瀝起來，也就這樣留在了殿内喝着熱茶。

“按理來說，這裡不該再住人了。”暮輕瑤将手中溫熱的杯子放回桌子上，又道：“不然搬去一旁的浣花閣，離我那裡還比較近。”

竹绾看着窗外被雨水打的搖搖晃晃的青松失着神，一時之間沒聽見暮輕瑤在叫她。

暮輕瑤的聲音又大了些，“绾绾在想什麼？”

竹绾這才回過神來，“隻是覺得前幾日發生的事情好蹊跷，又覺得那三個婢女實在凄慘。”

暮輕瑤輕輕捏了捏竹绾的手，寬慰道：“如果和绾绾沒有關系，那就不要再去糾結了，他們晏家的事就由他們晏家處理。”

竹绾道：“秦末尋雖然平時也任性了一些，但并不是惡毒的女子，更何況她沒有理由去害她們。”

“知人知面不知心，很多人不能隻看表象。”

暮輕瑤的話讓竹绾忽然想起了前晚與晏望舒的對峙，她話鋒一轉，就這樣問了出來，“姐姐有沒有覺得我像是變了一個人？”

暮輕瑤放下手中的茶杯，轉頭望着窗外的細密雨簾，沉默了許久後才又看向了竹绾的眼眸。

“像是變了一個人，但無論你是怎樣的人，都是我的妹妹，我都會保護你。”

竹绾不敢再直視暮輕瑤，她垂下了眼睛才發覺自己竟有些心虛。

她是竹绾，卻又不是。

“再過幾天九州夜宴就要開始了，各個世家都在，你最近千萬不要再招惹事端，這件事既然與你無關就别再追究了。”

竹绾好奇，“九州夜宴？”

“九州遊學開始之前會舉行夜宴，由此選出九幽令的主人，而擁有九幽令的人則在本次遊學之中協助師長管理各族世家，這是一份榮耀。”

熟悉的字眼被猛然提起，竹绾心下一驚，“九幽！？”

如今天下九分，各州世家各自為政，偏偏就沒有那座禁锢了她百年的九幽城。她之前也有想過九幽城現在究竟在哪裡，可一直沒能得到答案，暮輕瑤的話讓她一下緊張了起來，或許就和這隻九幽令有關系。

“九幽令是上古的神物，一般人可碰不到，也就遊學之前會拿出來讓神物選出它的命定之人，可遊學結束之後還是要還回去的。”暮輕瑤說道這裡斂了斂眉，嚴肅了幾分，“它會跟着玉魂佩一起走，誰家能夠擁有下一屆遊學之權，他們就屬于誰。”

說話間，不知晏連璟何時走了過來将茶盤上的茶盞拿下，給兩人換了一壺新茶，她與暮輕瑤之間的對話估計全被他聽光了。

竹绾拿過茶杯摩挲着着，輕咳了一聲，“你的字練的怎麼樣了，我讓你看的書還沒看完吧，我可是要檢查的。”

晏連璟裝作聽不懂竹绾話裡明明白白的讓他離開的意思，像是紮根似的坐在兩人身旁不肯走，“仙主前幾天不是都看見了嗎，我練了一晚上呢，書也看的差不多了。”

暮輕瑤看了眼還在竹绾身邊的晏連璟，又看了看竹绾，低低歎了口氣，“家主說你與晏少主的婚約就在遊學結束之後了，你要盡快收一收心。”

竹绾聽見這番話後有些怔楞，不知暮輕瑤又開始往哪想她與晏連璟的關系，俨然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屋外的雨勢停了下來，暮輕瑤還有遊學之前的其他準備，便沒有久留，又剩的竹绾與晏連璟兩人獨處。

竹绾帶着晏連璟回到了書房，這些天她一直與他呆在這裡教他讀書。晏連璟悟性極強，往往是一點就透，幾乎不需要怎麼學，就已經能自由的将那些書籍讀懂甚至學下來。

而她也通過這些風俗典籍對九州世界的曆史文化等有了大緻清晰的了解，隻是對于松心契卻還是沒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竹绾心煩意亂，卻在糟亂的書桌上又瞥見了一本書，那本記載着晏家法術的書籍，也是她認定了三個婢女死于什麼術法的書。

竹绾看了眼正低頭看書看的認真的晏連璟，心裡的預想一展開，便随着無窮無盡的後怕。

竹绾問道：“你是不是看過這本書了？”

晏連璟擡眸，幽黑的瞳孔閃了閃，卻什麼都沒說話，隻是搖了搖頭。

“那三個婢女被殺之日，房間中除了晏家術法留下的香氣還有一種東西，是魔祟的痕迹。”竹绾緊緊地看着晏連璟，生怕錯過他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轉變，“魔祟竟在九州遊學之際進了晏家，晏家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晏連璟皺了皺眉，回道：“雖然我靈力低微，但也會拼盡全力保護仙主的。”

竹绾看向一旁已經被整理好，擺放整齊的那些寫着她名字的紙頁，她才發覺自己對晏連璟原來并沒有想象中那般了解。

這層性情溫潤的少年外衣，差點讓她忘記了他才是洪水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