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這個怪物長了一張和他駭人氣勢不符的臉。
他很好看,比白然醒來後見到的任何人都好看,眉眼都像是女娲精心雕刻出的藝術品。
隻是,他半夜一聲招呼都沒打就突然出現,還長着龍角,着實讓人沒心思去關注他的外表,白然哆哆嗦嗦地躲在床邊,扒着被子不敢動彈。
約莫半個小時過去,“男人”卻一點也沒動,就像是個雕塑一樣。
他半垂着眼簾,在月光之下,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白然的腿都蹲麻了,對面還是沒有一點反應。她對這種情況沒有處理的經驗,又清楚這樣耗下去是對自己沒有任何幫助的。
她忽然想起來曾經有人跟她說過,遇上突發情況可以用手機打電話給警察叔叔報警,便立刻決定……
等會兒,打……電話?
白然蒙了,她把國家給她的那部老式磚頭手機賣掉買了電腦,現在沒有手機了呀。
好不容易燃起的念頭又被一桶涼水澆下去熄滅,連點火星子都冒不起來了,她心裡拔涼拔涼的。
雖說她在打架上有一套自己的見解,一個錘十個都不在話下,但這不妨礙她此時舉得自己非常柔弱。
遇上這種以前從未碰到過的情況,再強的人也會害怕。
更何況這個人身上散發出的氣場告訴白然,他捏死自己,就像是捏死一隻螞蟻那樣簡單。
白然吞了下口水,強自鎮定下來。
她小心地往門口的方向蹭了蹭,好不容易到了門口,卻發現那雕塑般的家夥忽然擡頭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裡飽含着許多白然看不懂的情緒,将她的腳幾乎是定在原地。
方才沒有察覺到的熟悉湧上心頭,似乎他們曾經就像夢中一樣親密無間地相約一起浪迹天涯。
她終究是沒有直接離開,猶豫了片刻後,試探性地開口,“我們……認識嗎?”
“恩。”
出乎意料的,男子居然真的給了回複。他的聲線清冷低沉,似乎是在克制着什麼。
即便是在現在這種時刻,白然得到這個答案也依舊有些驚喜,原來她在這個世界上也不是漂泊無根的人嗎?
激動打消了她的一些恐懼,她大着膽子撐起身子,去看仔細打量男子。但當她的視線一觸及到男子金光閃閃的龍角,胸腔裡的沖動還是被壓制了下來。
白然斟酌着發問道,“那你……你是人嗎?”
這是個有點蠢的問題。
但白然還是抱着一點微妙的期望,覺得也許男人隻是在玩某些角色扮演一類的遊戲。
……雖然沒有哪個角色扮演會深夜跑到别人家裡來。
隻可惜,白然的期望注定要落空。
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金紅色的眼眸裡閃爍着奇異的色彩。
随後,他坦誠地道,“不是。”
這一句話出口,小出租屋裡陷入了死一般的甯靜之中。
白然一直認為,誠實是件好事。
但現在,她卻恨不得男子撒謊騙騙她。
一個人生活了一段時間,讓她産生了“自己是個膽子不小的人”這種錯覺。
但在得到答案的瞬間,了然,害怕,熟悉……甚至有一些仿佛是思念的情緒還是混雜在一塊蹦了出來,她的身體還是先大腦一步做出反應,一把推開門慌張地跑下了樓。
在急速的奔跑之下,她甚至叫不出聲來。
她忘了關門,跑下樓之後還差點摔了一跤,但在要接觸到地面的時候,被一股輕柔的力量拖了起來。
白然微微一愣,這股力量上那股似曾相識的感覺更加明顯,似乎她曾經非常習慣。
她回過頭去,果不其然那個龍角男子正站在床邊,擔憂地看着她。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吓到了白然,龍角男子沒有再貿然追過來。
對上她的目光,他隻是關切地用嘴型叫了一聲,“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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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我昨天見到了一個有龍角的家夥,他說他不是人。”白然坐在心理醫生面前,欲言又止。
心理醫生将眼鏡往鼻梁上扶了扶,心裡是一點都不信她的鬼話,溫和地安撫道,“你……确定?”
白然也知道自己說的話很荒唐,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講完了昨天的整個經曆:
等她平複好心情,回到房間時,發現那個龍角男子已經離開了,隻有敞開的窗戶能夠證明他來過的痕迹。
白然很确定在自己離開時,龍角男子叫的就是她的名字,可是她抓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自己和這樣一個非人類的存在有過什麼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