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島君是剛剛到家嗎？”她沒話找話。

那邊很快就回複，隻有簡短的一個字：“嗯。”

“那……明天見。”

“明天見。”

彼此禮貌而客套地告别。

坐落在山坡上的牛島宅古樸典雅，維護得當的白色外牆和深灰屋檐毫無污漬，唯獨兩扇透着昭和氣息的厚重木門讓人感受到歲月的痕迹。

牛島千代花了重金聘請的指導老師早早等在鋪着榻榻米的會客室，據說來自有名的茶道世家，在仙台也能把京都人擅長陰陽怪氣的傳統藝能發揚光大。

“元夏醬似乎非常熱愛學習呢。”

還沒等她把氣喘勻，這位穿着和服的中年婦人已經用挑剔的眼神從上到下掃視了一遍她的身材，眉頭越擰越緊，最後決定指着她身上黑色的烏野校服皮笑肉不笑地發難：“初次見面，第一課我們就從簡單的拜訪禮儀開始吧。”

“……”

小早川元夏選擇沉默，目光亂瞄，看見牛島若利抱着排球路過不遠處的庭院回廊。

“牛島君！！”

她突地站起來，喊住他：“5分鐘後，縣内電視台會有VNL（世界排球大獎賽）的半決賽直播。”

“哦。”轉身回應的牛島若利從善如流，“要一起看嗎？”

“好诶。”

無視指導老師氣得鐵青的臉色，成功逃避新娘修行的她踏着前面男生高大的影子拐進旁邊客廳，一屁//股歪坐到電視機前面，開始叽叽喳喳。

“羅梅羅直線扣球好厲害！！”

“嗯。”

“何塞.布蘭科的托球也很棒。”

“嗯。”

“牛島君支持哪一邊？”

“……嗯。”

進入專注狀态的排球腦少爺明顯沒有聽她說話，隻是單純地下意識回應。

看着身邊少年線條流暢的嘴唇，她逐漸起了些許壞心思：“小巨人前輩是最厲害的主攻手。”

牛島若利的視線馬上從屏幕上抽離，和她四目相對，像即将開始狩獵的白鹫，讓她忍不住往後挪了挪。

“不。”

他俯下身，主動拉近距離，溫熱的氣息若有似無地擦過她的劉海，一字一頓地否認：“我、才、是、最、強、的。”

…………等哪天找到小巨人前輩，一定要拜托他狠狠地修理面前這位白鳥澤未來的王牌一頓。

新娘修行第一課還沒結束，小早川元夏已經給未來的自己立下了宏大的志願。

******

隊服試穿日，她和三位新隊員擠在一起，拿着手機，興奮地對黑橙相錯的上衣拍了一堆照片。

清水經理很貼心，把主客場的球衣都準備齊全。

她發揮以前讀者模特時代的全部實力，打開修圖軟件，仔細地調整光線亮度，銳化結構和白平衡，較真到讓社團裡一群直男跪地求饒。

确認每個細節都完美無缺後，才走到無人的牆角，小心翼翼地打開自己的社交媒體小号，配文發圖。

「KARASUMMER10：成功到手了！！好耶！！照片.jpg」

這個幾乎無人知曉的賬号，是她一直以來的安心樹洞。

很快手機提示有新粉絲給她點了贊。

名字是一串很長的英文字母，中間沒有任何空格，也沒有頭像。

點進去看内容，也是一片空白，疑似是系統自動推送過來的僵屍粉。

她“啧”了一聲，默默按下“移除”，讓自己的小世界保持清淨。

十分鐘後，還是同一個僵屍粉，重新關注了她，又給她點了一次贊。

難道是APP出問題了？

出于禮貌，不好意思直接拉黑的她動了動手指，選擇了再次移除。

對面消停了。

臨睡前，她不放心地再次查看手機，發現那位僵屍粉不僅再一次躺進她的粉絲名單裡，還大膽地在評論區裡留了句“恭喜”。

時間是一分鐘之前。

小早川元夏氣得手都在顫抖，去洗了把臉才冷靜下來，打算一口氣删評并且把對面永久拉黑，從此眼不見為淨。

操作前一秒，她下意識默念了一遍那串看上去無序排列的字母，敏感地發現發音詭異的熟悉。

“ushijimawakatoshi……牛……牛島……牛島若利？！”

手機不慎滑到地闆上，和屏幕一起碎掉的，是她的羞恥心。

******

牛島若利很少使用社交媒體。

他的賬号和他本人對外展示的形象一樣，空白且無趣。

會成為自己相親對象到粉絲，也是因為APP根據上次她存的郵箱，向他推送“可能認識的朋友”，并且貼心地幫他做了“一鍵關注”。

相親對象似乎把社交媒體賬号當作日記本，每隔幾天就會更新一次，内容五花八門，從體重記錄到學校附近商店各種包子的口味評論都有。

最近一次更新，是上傳了一張烏野隊服的照片。

出于對未來練習賽對手的探究，他下意識地按了個贊。

然後很快被移除。

隔了十分鐘，發現異常的他再次點了關注，抱着鄭重的心态，重新點了一次贊。

不出意外的，又被移除了粉絲。

難道APP出問題了？

他試圖重新下載，卻被隊友叫去提前參加訓練——今天鹫匠教練要公布黃金周集訓的合宿具體安排和發表歡迎緻辭。

練習一直持續到晚上十點整，臨睡前才想起下午還沒完成的事，連忙重新登錄，認真地補上當時沒來得及發出去的評論。

小早川元夏回複得很快，幾乎是秒回。

她給他發了條用詞和邏輯都讓人迷惑的私信。

——“牛島君，你能不能别再關注我的賬号了？（合十）（合十）（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