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今天難道不是他的洞房花燭夜麼?墨淵想。
這也算是天道好循環了。他當初自找的,現在就隻能自己受着。
輕輕歎了一口氣,墨淵答道:“其實是我每見你一次,就要下一次決心。”他伸出手,指尖輕輕描摹着燭光下她容顔的輪廓,“因為我每見你一次,上一次下的決心就會瓦解得一幹二淨……就算是這樣,我還是舍不得不見你。绾绾……”
他不得不停了一下,因為他覺得情況不大妙,他的聲音裡好像已經帶了乞求。可是,管它呢!在她面前,他很用不着保有他那虛榮的自尊。他乞求,“绾绾,我從不能真的拒絕你……”
“你說謊!”她眉眼帶笑,道,“明明第一次見面你就有拒絕我!”
墨淵笑了。笑出了聲。
他真是,極少這樣笑。
所以,每次見他這樣笑,少绾就有點……把持不住。
何況,紅羅帳裡,紅燭影下,他那樣一副樣貌,又笑得這麼柔情似水的,誰能把持得住?
少绾的手開始不大規矩。
“第一次見面不算。我說的是那之後。”墨淵輕笑道,縱容着少绾不規矩地上下其手。
上下其手怎麼了?他倆今日可是已經成了親了的!三媒六聘,父神主婚,四海八荒諸神都是見證……
少绾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停了手,問道:“東華和他的小狐狸送了什麼賀禮給你?”
“不知道。”墨淵搖頭道。我有你了,還要什麼賀禮?
見少绾走了神半天想不起來動手繼續,墨淵決定自己接過手去。
第一次他“醉着”不方便動手也就罷了。總不能今日洞房花燭夜,仍舊全程煩勞少绾。那他這個新郎官也太不像話了。
于是他心念動處,七重帳幔層層垂下,密密地掩了一室搖曳的燭光。
東華在下棋。
昆侖虛本是個清淨之地。因着這場驚動了四海八荒的婚儀,鬧騰起來。然而這間小院仍舊清淨到十分。
四海八荒的神仙無論鬧騰到什麼地步,也絕不敢鬧騰到這裡來。
這裡的空氣也幹淨得很,隻有極清淡的茶香。
有落子之聲,悄然可聞。
還有間或響起的交談。
“墨淵和少绾的事,勞你費心了。”
“那是他倆自有的緣分,并不與我相幹。”
“他倆的緣分,本當不止這麼點磋磨,也不會這麼快有結果……看來,還是有些你不知道的事。”
“世事難料,豈容全知?”
“正是。老夫我今天就遇見了一件不知道的事,那個叫鳳九的孩子……”
一陣沉默。
然後是老者的一聲長歎。“昔日母神曾見過你,不知你可還記得?”
“彼時年幼,但尚且記得。”
“之後她與老夫閑話,曾說,東華那孩子,這麼小就習得個冷面冷心;但看那雙眼睛,卻是個固執情深不自知的,隻怕日後要吃些苦頭。”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東華,你此次來見老夫,究竟是為什麼?”
“東華鬥膽,想向父神問一問運數。”
“隻怕老夫不能答你。凡人可向神仙問運數。便是普通神仙,還可以向你我問運數。然而你我這等,既掌天地運數,便無他人可問得。”
“我既能掌握天地運數,為何竟不能掌握自己的運數?”
“你……你果真做了!”一隻手掌“啪”地落到棋盤上,黑的白的棋子通通跳了跳。“她當初說你固執情深,我卻怎麼都看不透你的情劫,她一聽這話,就說三生石隻怕要因你遭劫。你……”
“三生石并沒有什麼問題,隻是挨了幾下雷劈而已,完好無損。”那幾下雷劈還是劈他的時候順帶被劈到的……
“它最好是。你膽子也忒大了!她留下的東西你也敢毀傷?”
“隻是動了一個名字……”
“動了一個名字你還嫌不夠?”
“彼時年少輕狂,不知敬畏天命。并無對母神不敬之意,還請父神勿要動怒。”
“……看在你已經為此吃了不少苦頭的份兒上,老夫先不跟你計較這個。你打算怎麼辦?”
“我……還望父神指點迷津。”
又是一聲長歎。“你聰明一世,為何竟也會糊塗一時?你既知道你掌着天地運數,你個人的命數,必與這天地運數息息相關。牽一發而動全身,豈容你任意更改?”
東華沒有答話。這道理,他現在已然明白。
“你想要怎麼做?”
“我不想再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