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畝被這一幕弄得哭笑不得,大祭那日林廣安還說着要讓銀花嬸給雲杳再找個好人家呢,怎麼這會兒還發起脾氣了?
果然,但凡是個男人都無法忍受這點。
雲杳自知理虧,彎腰将林廣安的牌位扶起,而後開始轉移話題:“那個……咱娘和大哥都好着呢,尤其是大哥,能吃能睡能幹活,你地下有知,就安心吧!”
換言之,就是下次别再鬧出這動靜來,反正也吓不到他。
臨近中午,還未吃飯的雲杳同七畝交待:“等會兒雲爺就要來給你施針了,施完針還要泡藥浴,村子都翻遍了都沒能找到能裝下你的東西,就隻能委屈在泡種子的池子裡了。”
“翠喜姐已經把柴火堆好了,随時能燒,我先去把池子刷幹淨。”
自打村衆得知七畝的眼病以來,各家各戶都不得消停,問隻是其次,但凡關于七畝的事情,誰家都想攤上一手,時常為一點小事争得急赤白臉的。
實在是争不到了,就在一旁看着,好歹混出個參與感來。
就拿今日施針來說,雲爺見這裡三層外三層的人圍起,緊張的額角冒汗。
才學的手藝,這要紮偏了或者紮深了,把七畝紮出個三長兩短,他雲獸醫今天絕對走不出這林家村。
“雲爺,你是不是很熱,要不我給你打個扇。”
雲獸醫擺了擺手:“可别,别把針給我扇偏了,我才五十不到,還想多活幾年哩!”
因着雲獸醫這話,緊張的氣氛這才有所松懈,雲杳笑着吹捧道:“别人我是不知道,可雲爺您的醫術在縣裡稱第二,誰又敢稱第一,您可是閻王手裡搶人,黑白無常都不能有脾氣的大神醫呢! ”
“得得得,可别再誇了,有這功夫趕緊把藥浴備好,别耽誤事兒。”
雲杳信得過他,放心道:“好嘞,我這就去。”
雲獸醫為了今天這一遭,還特意找了附近的牛羊練手,就連自己都沒放過,夠得着的地方都紮了個遍。
在他心裡頭,這七畝的分量早不比人低,施針前,他在七畝跟前叮囑道:“我老人家眼神不好手還抖,一會您可别亂動。”
七畝會意,趴伏在地,并将整個腦袋放在雲杳一早準備好的枕頭上。
雲獸醫欣慰的點了點頭,“那咱這就開始吧!”
針袋攤開,上百根針泛着光澤的銀針映入衆人眼簾,想到這些要往七畝腦袋上招呼,心軟的嬸子們問道:“這些針都要紮進去呢?”
“用不了那些,五六十針就夠用。”
“那有啥區别呢,少紮幾針行不行。”
“啧,是你紮還是我紮,治病呢,又不是買菜,怎麼還講起價錢來了。”
嬸子自知多嘴,“行行,我不說了,你好生的治就行。”
七畝沒少被這麼萬衆矚目過,可這次的感覺截然不同,自己如同那被捧在手裡的奶娃娃,不僅雲獸醫小心翼翼的治,村衆還要小心翼翼的看,一下針,嬸子們個個龇牙咧嘴,那神情比紮在她們身上還難受。
“哎喲,看得我心突突的跳,腦袋也迷糊了。”
怕她真倒在這兒妨礙雲獸醫施針,跟前的人趕忙把她拉走:“一會兒再來的,我也看不下去了。”
七畝全程睜着眼,銀針從腦頂沒入皮肉,隻一點輕微的痛感,倒是雲獸醫汗如雨下,碩大的汗珠都砸在了七畝臉上。
半個時辰過去,五六十針分别紮在了腦頂,雲獸醫詢問道:“有不得勁的不,要有就眨眨眼。”
七畝眼神明亮的平視前方,算作回應。
“那就好,那就好,等個一柱半香我再取針,這空當您仔細着别亂動就行。”
說完便出擡手擦了擦汗,而後沖外頭喊道:“杳哥兒,藥浴準備好了沒。”
“差不多了。”雲杳一邊往裡走一邊回道。
他也跟嬸子們一樣,看不得那密密麻麻的針往七畝腦袋上招呼,隻得在外頭忙,在看到無事後,懸着的心總算落定。
後面浸藥浴的事,林家村人插不上手,誰都知道,七畝的背隻能讓雲杳擦。
“七畝,你現在覺得怎麼樣,有沒有覺得眼前亮堂了許多?”
一旁的雲爺趕忙打岔:“我是獸醫,不是神醫,哪能那麼快見成效。”
雲杳緊盯着七畝的眼睛,力争道:“可我明明感覺七畝的眼睛亮了許多啊。”
“你覺得亮那便亮吧,你要真能問出來,明兒我還能出去招搖一二,給自己攬攬生意,”
“辛苦了雲爺,拐子爺做了午飯,一會你們兩個喝上一小盞,等日後七畝好全了,我定然買上一壇好酒答謝。”
“要說哄人啊,還是你這孩子在行,心意我領了,你們林家村本就日子不好過,自己省點,過個好年節才是正理兒。”
“嘿嘿,還是雲爺會心疼人,您老人家既這麼說了,我便不多禮了。”
雲獸醫無奈的笑了笑,而後對着七畝說:“你說他是不是鬼精鬼精的,東西還沒送,我就得先謝謝他。”
七畝看向笑顔如花的雲杳,贊同的點了點頭。
隻是,他對自己可從沒這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