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一個包庇罪,就足以讓所有林家村人送進衙門,他們知曉一切後果,卻還是要這麼做。
虞烽在動手時便想到了歸路,當時一意孤行的他,此刻悔意卻一點點湧上心頭,像千萬支箭矢戳進胸腔。
村頭就在不遠處,他先去那裡等着便是。
“七畝,你要去哪兒?”
耳尖的人發現刻意躲避的七虞烽,快步追出來。
宗老人發号施令道:“把他攔住,我來領路,先去後山石洞躲起。”
虞烽去意已決,頭也不回的摸索着往村頭去。
衆人見狀,紛紛懂了,七畝這是不願連累他們,想去自首。
誰知先來的不是官差,而是銀花嬸去縣裡請來的雲獸醫,在看到七畝的慘狀過後,先前為其眼疾做的所有努力都盡數化為烏有。
下手的人心可真歹毒啊!
這時跟來的林三一把拽住牛角,“七畝啊,你看你這背上都是傷,且雲獸爺被請了過來,後面的事情我們不管,但你得先把傷治了,也算是我們村衆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說話間,還猛地向村衆使去眼色,正欲對他破口大罵的村衆忽而就噤了聲。
雲爺什麼也不知道,他一個獸醫,隻會想着如何将牲畜治好,他什麼也沒問,拎着藥箱走進祠堂。
“好孩子,先進來,這傷治起來可得有一會兒了。”
這是村衆最後的一點心意,虞烽如何也不能拂了,便任由林三将他帶進祠堂。
先進祠堂的雲爺被拐子爺一把拉住,而後兩人用氣聲做着交談,雲爺會意的點了點頭,一臉感慨的看向七畝。
“先躺下的,這背上的傷得洗幹淨了再縫上,眼上的傷……這石灰入眼,又沾了雨水,饒是我用這畢生醫術,也不能回天了。”
衆人各自使着眼色,将虞烽扶倒在一塊木闆上,雲爺打開藥箱,從裡頭取出針線和藥粉。他知道七畝能聽懂人話,動手前如哄孩子般哄道:“這藥粉灑在傷口上,可疼得很,我先煮些麻沸散,你服了我再動手。”
“對了,誰家有酒的,這麻沸散和酒一起服下才管用。”
“祠堂就有,常年供着的。”
看不到衆人眼色交流的虞烽到這時還沒察覺到不對,想着反正官差就快要到了,最後的時刻就依他們的心意去。
随着藥被煮沸,祠堂彌漫着嗆人的苦味,向來對藥氣排斥的虞烽,這會兒竟也能心平氣和的吐呐。
摻了酒的麻沸散被端到虞烽面前,酒香混合着藥氣在鼻尖徘徊,虞烽想到那片花生地,那承載着的不僅是小竹筍的期艾的豐收,還有對自己允諾的二十斤醪糟。
他一口口将麻沸散吞下,試想着是小竹筍給他端來的甜膩醪糟。
漸漸的,他的意識還是渾沌,整個身體也如騰空般浮在半空。
聽覺朦胧間,拐子爺與雲獸醫的竊竊私語鑽進耳中。
“這到底成不成啊!”
“你就放心吧,這家底我都兜出來了,就這劑量,十頭牛都得放倒,我操心的是你們一會兒怎麼把他整後山去。”
“這你便不必操心了,林家雖隻餘老弱,可臨危之際,總得豁出去一二,倒是大兄弟,這事兒你可能保密喽。”
“成,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林家村今日我也沒來過,反正官爺找上門,我隻充傻裝愣罷了。”
虞烽這才頓悟村衆的用意,隻是一切都來不及,他想要掙紮起身,可大劑量的麻沸散将他周身所能氣力抽空,才将頭擡起,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成了,你們趕忙的,再遲官爺們就該來了。”
牛身少說有一千多斤重,好在方才已做了準備,讓七畝先躺在了車闆上,衆人齊心将一頭撬起,而且将車轱辘安上。
祠堂門檻成了阻礙,拐子爺同宗老們尋求意見,宗老毫無猶疑的回道:“拆……”
外頭的雨越下越下,便是不負重物上山都多有險阻,更何況拉着一頭一千多斤的牛,村中但凡有把子力氣的都加入其中,将一根長長的繩子串糖葫蘆似的把幾十号人系在一起。
四五十号人被綁着了四組走在前面拉,餘下的便圍着車身往前推,别有人拿着笤帚和鐵鍬将車轱辘印迹抹去。
林家村一百多号人,全都參與其中,除了高燒不退還處于昏迷中的雲杳。
萬老八和萬無量葬身的地方一直沒離人,為了不讓他們察覺到這邊的動靜,有嬸子們過去做誘餌,她們成了衆矢之的,被人團團圍住,以往伶俐的嘴皮到這會兒全派不上用場。
到底也不知道七畝此次到底要藏身多久,誰家有餘糧的也都搬進了山洞,還備了好幾翁的清水,待車連着牛一道被送進去後,又用巨石将洞口封死,這樣一來,七畝即便想去自首,也出來不得。
林家村人事無巨細的将七畝安排妥帖,可等着他們的卻是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