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縣的縣令,算不得一個體恤百姓的好官,若在平常,他絕不可能在這大雨天興師動衆,然而這是人命關司。
他不敢懈怠,急忙召來數民衙役和仵作去萬家村探清實情。
萬家村的人雖不知真相,但他們卻一直死咬住林家村人,必竟有牛傷人在先,渭水縣誰人不知,林家村衆因着一頭牛,可沒少做鬼迷心竅的事兒。
張青山自做捕快以來,從不曾經手過如此大案,上山後見地面痕迹被沖刷得面目全非,預想取證會難于上青天。
于是便隻能一切交于仵作,看看能從屍首上看出什麼來。
林家村嬸子們一面心虛,一面卯着膽子妨礙辦差,“都說了是摔死的,這惡人自有天收,趕巧離得我們林家村近了些,便讓你們栽贓到我們頭上。”
“可不就是,我說官差大人,我們可都是本分老實的莊稼人,便是惡鬼上身也不敢幹不出殺人的事情來。”
萬老八的七旬老娘見兒子死了還要被罵,拼着一把老骨頭便上和林家村嬸子們拼命。
“你個賤婦人,就是你,指定就是你們村的人害死了我兒子和孫侄兒,我要你們林家村的人償命。”
見一案未了又要添新案,張青山和同僚們隻得耐着性了拉架,“嬸子你節哀順變,待事情查清楚,我們一定還你家一個公道。”
失去兒子的萬老八的七旬老娘涕淚縱橫,若不是為兒血恨的那口氣撐着,怕是也要随着去了,“官爺啊,你可得為我兒子做主啊。”
饒是嘴裡不饒的林家村嬸子們,見狀也不忍有些心軟,必竟都曾作為人母,失去兒子的痛他們也曾真切體會過。
她們隻能提醒自己,萬姓叔侄罪有應得。
雲杳和七畝那副慘狀她們也是親眼見過,這件事裡的彎彎繞繞,怕是最終隻應了‘報應’兩字。
這雨越下越大,天都像是要被倒下來。
仵作将萬老八的屍首細細查看過後,面色稍顯沉重。
萬老八的七旬老娘急于想要知道真相,故撲上去追問:“我兒子究竟是怎麼死的?”
仵作将濕透的白布蓋上,随後将老人家扶住,面有不忍道:“身上的傷太多,身上的骨頭基本都碎了。血流盡了才斷的氣,看着不像是意外,具體得等我看将人帶去衙門細看後才知道。”
在得知自己兒子真是被人害的之後,七旬老娘終是破防,嚎啕大哭起來,身子癱軟在泥水裡,他撲在兒子身上,嘴裡盡是對施害者的詛咒。
張青山将仵作拉到跟前,“大人,這山頂上還有一個呢,是先去看看還是一起帶回衙門的。”
仵作見雨越下越大,怕這一走再想查出線索難于登天,于是回道:“我先去看看,你們也分散了巡一趟山,看看有沒有别的案發地。”
“好的大人,我這就帶弟兄們去。”
單是萬無量死的地方,就足可斷定此事并非意外,仵作對萬無量細查過後,面色凝重,他實難相信在渭水縣這種地方,能有人膽大至此,竟一天之内連傷兩條人命。
從傷情判斷,行兇者力氣極大,可對死者竟不是一擊斃命,而是像個玩物一般,一點點将他們身上的骨頭碾碎。
死者生前所受的折磨可想而知,他做仵作這些年,實難想象行兇者對死者抱着多大的恨意才做下的這一切。
張青山那邊很快就回了消息,說是在快到山頂的地方,有個小屋,裡面亦有血迹。
仵作急忙跟上去查看。
“這地上的血看着倒不像是人的,并且這門也是被大力撞倒,莫不是山林裡的野獸?”
聞言,仵作蹲下,食指沾了沾已凝固的血,而後湊近鼻尖。
“的确不是人血。”
“是牛血。”
此言一出,跟來的林家村嬸子臉色慘白,他們知道這事不可能瞞住,但也沒想到會這麼快。
而聽聞真相的萬家村人及時反應過來。
“是七畝,是林家村的那頭瘋牛林七畝,定是那頭畜生幹的。”
“上次老八卧床半月就是他幹下的事兒,過後還不知怎的被冤下獄。”
上次案子是張青山一手經辦,聽到‘冤’字,他目光直掃發聲之人,“冤?那萬老八調戲林家夫郎在先,而後又污告七畝傷人,關天半月的牢子有何不可?”
萬老八的七旬老娘哀中生惡,指着張青山的鼻子破口大罵:“你與歹人便是一夥兒的,一條畜生竟也能讓你向着他說話,青天大老爺诶,我兒冤啊!”
張青山憐他才失獨子,即便被罵也不敢回應。
轉身問仵作:“還有别的發現嗎?”
“有,除了兩名死者,這裡應該還有過其他人,可還有别的傷者?”
張青山一頭霧水:“沒聽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