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轎上……俏新娘……明月吐光……是她覓愛郎……花轎上……俊愛郎……吹冷月光……”
黑夜籠罩的半山腰樹林裡,薄霧四起,詭異的童聲歡快地唱着歌,隻是清唱,沒有絲竹管弦。
“你躲什麼?”
京墨倚在另一個樹幹上,有些好笑地看着對面那棵樹下的人。
——從聽到歌聲起就立馬鑽到樹後面躲着,吓得動都不敢動的言不靈。
“噓噓,你别說話!”言不靈兩隻手捂着眼睛,背對着山路不敢回頭。
“怕什麼,追你的鬼,從地府排到了上天庭?”京墨懶散地回了句。
“你,你别往我這邊湊!”言不靈感覺耳邊有冷寒的氣息拂過來,吹得他一激靈。
此話一出,那股冷寒的氣息反而越來越近,像什麼東西迫不及待地擁吻他。言不靈感覺渾身上下都涼透了,冷得他直打顫。
京墨這個殺千刀的,這麼記仇?
“我錯了,我錯了,你離我遠點!”言不靈被凍得忍無可忍,睜開眼睛,朝着寒氣襲來的方向低聲喊道。
可一睜眼,那方向分明沒人。
擡頭一望,京墨還倚在離自己很遠那棵樹下,閉目養神,像一尊雕像。
寒氣是從哪裡來的?
“咯咯。”
背後突然傳來一聲悶響。
一激靈,言不靈緩緩轉頭。
昏黑的樹林裡,薄霧之中,大紅的花轎古舊且華美,靜靜地停在土路的中央,風吹過,銅鈴作響,敲在旁人的心跳上。
四個男轎夫一手提着一個暗紅的燈籠,穿着大紅馬褂,立在花轎四周,像在等什麼人。
歌聲已停,但寂靜之中,這幅場景更讓人膽戰。
陰冷的寒氣就是從轎子的方向來的。
言不靈躲在樹後,鬼就在身後,送上門的一單,他卻遲遲不敢出手。
“呼,怕什麼,不就是隻女鬼,幾張符箓輕松拿下。”言不靈從靈囊裡拿出符箓,捏在指尖,點燃。
“又不能吃了我,快走啊,死腿……”
剛邁出步子,又收了回來。
“你……”言不靈伸出手,捂着臉,喘着氣,又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對他而言,鬼妖雖然都喜歡綁他,可妖有形,受自己根基影響,形态固定,除了惡心點,沒那麼吓人。
可鬼不一樣,鬼千變萬化,詭計多端,來去無影蹤,他還在襁褓之中,就有一隻可隐形的男鬼,差點生吞他。
“啧,就這點本事,沒意思。”沉默許久的京墨突然低笑一聲,開口打斷了言不靈的沉思。
言不靈聞言,臉頓時紅透了,被一隻法力盡失,還沒地府小陰兵法力足的男鬼嘲笑,他小閻王的臉往哪放!
“京墨,走着瞧!”言不靈氣鼓鼓地回了句,緊緊捏住手裡的符箓,旋身猛得躍了出去。
“女鬼,你作惡多端,過分掙紮隻會讓你罪更一等!”
言不靈步伐輕巧地落在花轎前,手中符箓已燃,直指花轎方向。
本想直搗黃龍,花轎旁提着燈籠的四個穿馬褂的轎夫卻突然抖了起來。
轎夫面色慘白陰森,目光呆滞,在黑夜裡看不清全貌,昏紅的燈籠光下,唯有兩腮和額頭畫着三個紅印十分醒目。
“好啊,還有小喽啰,小爺先解決了你們四個!”
“鎮魂!”
四個轎夫行走十分緩慢,剛顫抖着擡起手中的燈籠,指向言不靈方向,每個轎夫的額頭上就已然多了一道燃着靈火的符箓。
轎夫瞬間不抖了,直挺挺地立在原地。
“走這麼慢,還想抓到小爺?”言不靈拍拍手,迅捷地折回花轎前,好笑地看着這幾個笨拙的鬼轎夫。
“這麼看,我明早就能回家了,100kpi也太好掙了……回去找孟婆姐姐做幾個桂花糯米糕吃……”
言不靈從靈囊裡拿出一道新的符箓,點燃後,朝着轎子門走去。
“要不,我給你找個新的幹淨魂罐?”言不靈站在花轎簾子前,開口商議道。
“……”
裡面的東西并沒有回應。
“我不會欺負女孩子的,可以自己掀簾子出來?”言不靈聲音很輕,又哄道。
“……”
花轎裡還是一點動靜都無。
“那,我替你掀,若你不覺冒昧?”
等了很久,言不靈感覺自己仿佛置身寒泉,冷得實在受不了,擡手就要替女鬼掀簾子。
手剛要碰到簾子。
突然!
簾子之間,一隻雪白細膩的素手,緩緩撥開簾縫,鑽了出來。
言不靈驚得後退了幾步,勉強站定。
“你……你要做什麼?”言不靈看着這隻戴着玉镯子,别着玉扳指,在大紅喜袍映照下格外青白的手,問道。
恐懼是具象化的,言不靈腦子裡此刻湧現出之前見過的一切女鬼朝他張牙舞爪的模樣。
“……”
女鬼沉默着,言不靈也沉默着。
鼓足勇氣,言不靈在背後悄聲準備未燃的符箓,剛想開口念咒語催動。
“郎君為何不上前。”
花轎裡突然傳出一道溫柔動人的女聲。
“可是妾身不悅容。”
女聲剛落,言不靈頓覺一陣眩暈,兩眼一黑,勉強站定。
捂着發暈的腦袋再睜開眼,眼前赫然是一片金黃的麥田,哪裡還有那個漆黑的山林和彌漫的薄霧。
言不靈站在一片平和的田埂間。
隻有一隻花轎子在他面前,那四個被封印的轎夫也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