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跑起來,被下雨的寒氣沖刷着,言不靈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熱氣四散,頭反而沒那麼暈了。
言不靈一鼓作氣,終于看到了飄散着茶青色靈力光暈的石屋。
“蹲下走……”
言不靈朝着負手跟在他身後的京墨說道。
“本座?”京墨挑着尾音問道。
言不靈回頭,對上他一雙冷漠的眼神。
“差點忘了,别人看不見您老人家,那您老人家還是站着吧。”
言不靈壓低聲音道了句,邊說邊蹲下,靠在石牆邊,往院窗的方向邁着小步子。
探出半個腦袋,言不靈趴在院窗沿上往院子裡看。
雨遮擋了視線,可眼前的場景依舊讓言不靈瞠目。
遠處。
那點着昏暗蠟燭的屋子裡,窗邊一個塗抹白粉,滿面紅妝的男人正端坐,一雙枯樹枝一樣的手慢慢地撫摸着自己的臉頰。
男人眼神空洞,直直地看向對面。透過反光,對面似乎是一面鏡子。
邊照着,還不滿意一樣,男人又拿起一支老式的木頭炭筆往自己眉毛上描畫。
手勢,姿勢,神态,都像極了一位姑娘。
男人形似骷髅,顴骨高起,眼窩深陷,分明就是言不靈白日看見的那個化妝男人。
他被騙了。
沒機會深思。
言不靈目光順着往下,那男人身上穿的也不是白日那個松松垮垮的普通T恤。
取而代之的是一襲古代新娘子的紅嫁衣,女款式的紅嫁衣穿在皮包骨頭的男人身上,肚子處的鼓鼓囊囊依舊十分明顯。
“這……”言不靈看着這個男人的臉,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這是白天那個被黎生叫楊叔的人嗎?”
言不靈皺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
“他是鬼?”
不敢再繼續等,言不靈在指尖點燃了一張符箓,捏緊,從牆邊站起身,有些吃力地躍過這道不高的院窗,鑽進院子裡。
手持符箓,壓低身體,幾步躍到到那屋窗邊,言不靈剛一擡頭,那本來坐在窗邊的男人便真似鬼魅一般沒了蹤影。
往裡一看,破爛的木頭桌子上,隻剩一堆用過的化妝用件。還是款式極老的那種。
人呢?鬼呢?
言不靈捏着符箓,警惕地四下張望,時刻準備着那鬼從不知什麼地方,突然撲上來。
“吱呀。”一聲卻背後傳來。
猛得回頭。
狹小的老式石牆院落中,土陶花瓶堆疊在兩側的木門下,是一把極大的紅色雨傘,珠簾大雨打在那傘上,又模糊了傘内的紅影。
定睛一看。
紅影戴着一頂紅蓋頭,大紅喜服包裹的枯瘦佝偻的身體腹部高隆,随着這人一步步往前走而顫動着。
“站住!”
言不靈低喝一聲,躍身便要去追那男人。
可隻是一眨眼,言不靈隻看見那紅影一閃,木門下便瞬間成空。
與此同時。
言不靈猛然感覺掌心燙得驚人,忙伸手一看,茶青色的靈火烈到幾乎照亮了整個漆黑的院子。
“後山的天羅地網捕到鬼氣了?還不止一處?”
言不靈眉頭緊鎖,頓在原地,感受從遠處不斷傳來的鬼氣動向信息。
“四道天羅地網全都有鬼氣?什麼情況?”
奪步搶到門前,門外是瓢潑大雨下暴漲的溪水,溪水湧到青石闆磚上,水已經沒過了人的腳踝,小路漆黑,毫無人影。
言不靈忍不住脊背發涼。
“京墨,我是不是又被騙了?那個楊叔,分明是鬼,那黎生阿姐和黎生……”
站在門口,言不靈感覺腦海中混沌非常。
“小廢物,往身後看。”一直跟着言不靈的京墨負着手,在他背後提醒道。
聞言,轉身。
“後面……這?!”言不靈眼睛猛得瞪大了。
那着新娘喜服的身影就在他身後不遠處,一步一頓地緩緩走着,那姿勢,活像被提拉着往前走的木偶。
一刻不敢停,言不靈幾步追了上去,可那身影故意的一樣,沿着青石闆路,一步步引導着言不靈往前走。
言不靈快,他就快,言不靈慢,他就慢。
“嘶……”
可還沒跑出這段青石土路,言不靈便覺頭越來越暈,看不清東西,直直頓在原地。
“感覺,臉有點發燙,明明下雨了,有點冷,怎麼會熱。”
言大少爺之前在地府從沒有過這種感覺。
撐着眼前又清明些,言不靈擡頭,那紅影果然就在前面等着他。
"好啊,我倒看看你要把我帶到哪裡去!"言不靈咬着牙,邁步跟上去。
雨打在那紅傘上,随着持傘人的行動,水珠四散,沾了紅地晃眼。
跑了一會,言不靈便發覺,這是那條熟悉的,上後山的路。
山腳下,經過白瘋子的小土屋,沿着山路,跟着那鬼影一路向上,被雨打趴下的灌木草倒了一片,倚在樹下,十分礙腳。
言不靈小心地躲避着。
奇怪的是,自從他們踏入後山的區域,言不靈的天羅地網靈陣就再也沒給出提醒,掌心的靈火也越來越弱。
穿過交錯的樹林,那鬼影在雨中打着紅雨傘,揚着紅蓋頭,把言不靈帶到一處大樹處,便停了下來。
身着喜袍,大着肚子的男人站在樹下,紅傘背對着言不靈。
雨中不知何處竟然散起了一陣濃霧。
隻一晃。
那大樹底下赫然出現了一頂紅花轎。
四個面色銀白,畫着臉紅額紅的轎夫站在花轎四角,每個人手裡舉着一盞紅燈籠。
這架勢,這麼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