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昭擡眼看着他,躁動不安的心漸漸平靜下來:“我不怕。”
既已拍定啟程的時間,二人倒不像方才那麼慌忙了,站在碼頭一屋檐下躲雨時,陳靖山還神奇地從蓑衣裡掏出了一包熱乎乎的糕點:
“先吃點東西墊墊罷,我瞧着回去的水路不太好走,隻怕會暈船。”
若是往常,葉雲昭即使不吃,也要笑着打趣一番,可眼下她實在沒什麼胃口,隻無聲地擺了擺手,以示推脫。
陳靖山見她興緻不高,安靜地立在一旁,把東西收回懷裡,隻等她何時有了胃口,能及時奉上。
“上——船——喽——”
船老大渾厚粗犷的嗓音混着雨聲愈傳愈遠,二人給了錢便匆匆上船,雖是商船,但因着雨勢,隻堆了滿艙的貨物,坐船之人寥寥可數。
上等的房間還有,陳靖山定下兩間,眼下葉雲昭沒心思再管這些,跟在他身後上了船。
進了房間,脫下蓑衣,整個人都松快不少,果然如他所料,河水翻湧不停,整艘船也搖搖晃晃不停。
葉雲昭坐在窗邊,臉上流露出淡淡的愁緒,忽地一個大浪打來,面前的木桌都刺耳地滑動了一段距離。她未做準備,猛地抓住窗楞,整個人險些跌出去。
大浪過後,雨勢不減,但平穩了些。她要緊地摸了摸自己懷裡的荷包,五個硬邦邦的小銀錠還安穩地揣在懷裡,葉雲昭這才松了口氣。
但很快,她又擔憂起來,嶽州城外死在船上的人不知是不是如意樓的小厮,更不知是不是寬厚樸實的大牛叔……
因着心事重重,期間陳靖山來敲了三五次門邀她吃飯,她都沒應。翻湧的河水害的葉雲昭五髒六腑也在翻湧,既沒心思,也沒胃口。
不知是不是因為回去的路還算是順流而下,船行速度遠遠超出葉雲昭的想象,估摸隻用了不到十個時辰,船便停在了梁州碼頭。
船工上來敲門:“梁州到了。”
葉雲昭匆匆收拾好東西,穿上蓑衣,一打開門,陳靖山面露擔憂地站在門外。
一瞧見她,他立馬松了口氣:“沒事就好,走罷。”
二人匆匆下船,聽船工說眼下是卯時三刻,可葉雲昭看着黑壓壓的天絲毫沒有天亮的迹象,多多少少有些難以置信。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好似到了梁州,雨下的更大、更大了……
梁州碼頭旁有幾家朝食鋪子亮着燈,葉雲昭原先是沒什麼胃口的,可實在拗不過陳靖山,隻好同他坐在鋪子裡,點了一碗馄饨。
葉雲昭看着熱氣蒸騰的馄饨,心裡歎了口氣,拿起湯匙輕輕攪動着,陳靖山見她如此,關切道:“怎麼?還是沒胃口麼?”
她看出他眼底的擔憂,輕輕一笑,随即搖了搖頭,将馄饨送進嘴裡:“怎會。”
陳靖山放心地轉頭看向馄饨鋪的店家:“嬸子,你曉得去哪裡租馬車或是牛車麼?”
“我記着這附近就有一家……”馄饨嬸子說着往外探頭看了看,指着一處道,“喏,就是那個。”
聞言,他連忙起身去看,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一片黑壓壓的尚未開門的商鋪:“沒開門?”
馄饨嬸子搖了搖頭,思索片刻道:“你這麼一說,好似三五日都沒開門……怎地?下這麼大的雨還要租車麼?”
葉雲昭回道:“嬸子,我們是嶽州人,想着租輛馬車回家呐。”
“嶽州?”馄饨嬸子一愣,連連擺手,“隻怕你們這個生意沒人敢做!從這裡到嶽州要走一段好險的山路,實在危險,莫要說這車馬鋪子沒開門,隻怕是開了門也不敢租呐!”
陳靖山連忙問道:“是因着前兩日嶽州那邊船翻死/人了麼?”
“死/人?!你這後生是專程吓我不是!?”馄饨嬸子一驚,忙道,“你莫不是胡說罷,哪裡死/人了,人家雖掉進河裡,但被旁人救出來了,萬萬沒有你說的事,莫要胡說八道,叫人家聽去定是要教訓你的。”
陳靖山還錯愕着,葉雲昭連忙應下:“嬸子實在對不住,想來是消息傳來傳去有了差錯,沒死就好,我這一路上都憂心不已,幸好……幸好……”
“你這姑娘說話還算順耳。”馄饨嬸子說罷朝着陳靖山翻了個白眼。
二人迅速吃過飯,打算在梁州城内找找開着門的車馬鋪子。
隻是天不遂人願,黑沉沉的天上劈下一道閃電,他們一連問了三五家,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樣的:“雨勢太大,這兩日不做生意。”
兩人四目相對,陳靖山開口:“我瞧着這雨一時半會不會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