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對方一直低着頭,所以裴仕塵并看不到虞黔之的臉,他隻能是抻着脖子湊近虞黔之的耳邊,大聲吼道。
邊吼,他心裡邊想,這次要是再沒有反應,那虞黔之大概率就可以被診斷為耳聾了。
可令人費解的是,這次虞黔之的反應,依然是沒有反應……
裴仕塵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兒,他伸出手捧住了對方的臉,可還沒等他将那低垂着的腦袋擡起,就突然感覺到了手上,被沾染了一片濕潤。
這……
是水嗎?
自己觸摸到的濕潤,在虞黔之臉上的濕潤,是水嗎?還是汗?
不,其實那既不是水,也不是汗。
裴仕塵很快就否認了這兩種猜想,因為當他将虞黔之的臉擡起來的時候,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眼前的這個人,被他捧着臉的這個人……
在哭……
裴仕塵不知道虞黔之哭了有多久,但他猜測,這個時間一定不會短,因為對方的雙眼已經腫起來了。
虞黔之哭的很沉默,他隻有眼睛在流淚,和他挨得這麼近,裴仕塵聽不到一點兒抽泣的聲音。
當然可能也多少會有點兒聲音,隻不過當下的音樂聲太大,自己也許沒聽見就是了。
“你怎麼了?”裴仕塵的眉頭頓時蹙得更緊了。
他快速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并沒有在虞黔之的外表上發現有什麼異常。
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裡流露出來的情緒好難過,他好悲傷,裴仕塵看得久了,不由自主的,也被這情緒影響到了。
“我們回家好嗎?”
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可惜周圍的音樂聲太大,讓這份柔和的聲音,被音浪所掩蓋的聽不見分毫。
裴仕塵看見虞黔之的嘴巴張了張,好像是說了些什麼,為了能聽清楚對方的話,他側過頭,将自己的耳朵湊到了虞黔之的嘴唇邊兒上。
于是在等了幾秒後,他依稀聽見了四個字。
四個顫顫巍巍的字。
——“不要殺我……”
虞黔之在用顫抖的聲音說:“不要殺我……”
四個字,足以讓裴仕塵的瞳孔緊縮了一瞬,他再次湊近虞黔之的耳朵,這次用手擋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驚聲問道:
“誰要殺你?!”
這個問題并沒有得到回答,虞黔之就好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面,他的嘴裡一直在叨叨着“不要殺我”眼眶中的淚水,也始終沒有停止滑落。
突然,什麼預兆都沒有的,裴仕塵就被虞黔之一把抱住了,這發生的很快,讓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下意識的掙紮了兩下,裴仕塵本想推開,可在擡起手後,他才感覺到,虞黔之在抖,雖然并不劇烈,但對方的确是在抖。
得害怕到什麼程度?才會在有這麼多人的情況下,也止不住的顫抖?
任由對方抱了一會兒,裴仕塵這才用力掙脫了這個懷抱,畢竟不能一直這樣抱着。
“我們回家吧。”
也不管虞黔之有沒有聽見,裴仕塵說完就拉着他的手,擠過人群,走出了這間讓人耳朵嗡嗡作響的酒吧。
推開酒吧大門的一瞬間,裴仕塵感覺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他擡起手揉了揉自己飽受摧殘的耳朵,同時也轉過身,看向了身後的虞黔之:
“你剛才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往四周看了一眼,見沒有什麼人,裴仕塵就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他小聲地問道:“你的意思是,有人要殺你嗎?”
現在是法制社會,得什麼仇?什麼怨?才能讓人無視法規,幹這種事?
出了酒吧以後,虞黔之似乎是恢複了一些,他擡起手抹了一把紅腫的眼眶,沒有回答問題,反而是問了一個問題:
“裴仕塵,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這個問題對虞黔之來說好像是很重要,他在問完了一遍後,又問了一遍。
裴仕塵是個實誠人,他點了點頭,如實地回答道:“嗯,不喜歡。”
這是一個不摻假的誠實回答,裴仕塵的确是不怎麼喜歡虞黔之,他喜歡安安靜靜的人,很明顯,虞黔之嚴重不符合這一點。
不喜歡,那就是讨厭了……
對方的一句不喜,讓虞黔之沉默了好一會兒,片刻後,他突然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
“我不想讓你不喜歡我,可是你已經不喜歡我了,該怎麼辦?”
微微彎下了腰,虞黔之用那雙通紅的雙眼,平視着裴仕塵的眼睛,他緩慢地歪了歪頭,似乎是在想解決辦法。
“要不……我去死好不好?”
視線随着歪頭的動作發生轉變,落在了一旁的馬路上,于是一個不錯的辦法,就浮現在了虞黔之的腦中。
他神情認真,不似玩笑的說:
“我死了,你讨厭的人就消失了,我消失了,你是不是就會喜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