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都城門附近。

黑色鬥篷的身影鬼鬼祟祟貓在一邊，警覺地窺視着道路上來往的車馬，手中還時不時搗鼓什麼不明物體。

恍然未覺有個帶着鬥笠的人出現在他身後。

“哎喲！”

趁慕容允吃痛，靈力化線一勾，來人有些無奈地吊起那串玩意，扯了扯嘴角：“不是說不用來外面接應嗎？”

“話是這麼說，師父他老人家哪裡肯！”聽見林晏的聲音，慕容允揉着頭滿臉幽怨，“你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就過來了！”

“不來怎麼好抓包你。”林晏将鬥笠往上擡了擡，顆顆晶瑩剔透的粉紅琉璃珠被銀絲串起，上面極細的雪白紋箓仿佛初綻的花蕊，“這是誰的，嗯？”

“……”慕容允倒吸一口涼氣，立刻舉起雙手，“明察啊師姐！這真不賴我！小桃過年那會在龍都集市淘來的，你們走那會我還沒刻完，遵守您的指示我都沒私下給！”

“關系這麼好，還讓你幫她刻福紋？”對着月光，林晏揭開垂紗，細細端詳起來，“不過你手藝倒是有所漲進……”

“哎哎哎？雖然這會沒什麼人，還是小心點吧……”随着林晏動作，慕容允心驚膽戰地起身，“反正刻完肯定交給你帶回去……”

一張半生不熟的臉在鬥笠下顯現。

兩相對視，慕容允很沒出息地忘了後半句話：“……唉？”

怎麼用了褚掌門的臉來啊！

*

龍都現下不歡迎林晏，但對褚明熙并沒有什麼限制。

這讓僞裝後的林晏在龍都得到了極大的便利。

對此，慕容允無言以對，畢竟真的那個天天窩在祝靈樓頂，壓根撞不上。

本尊支持，唯二與褚明熙有點交情的嚴嵩和萬行順，一個睜一隻眼閉一眼，另一個還熱衷于出謀劃策——于是慕容允隻得收拾收拾話匣子，兢兢業業跟在林晏身後跑。

比方說現在，林晏頂着殼子，非常自然地往皇家新建的私牢走。

“？？？”慕容允眼睛瞪的老大，“這合适嗎？”

“怎麼不合适。”娴熟地遞過申請，林晏拿到令牌就往門口去，“春日宴不是明面上蓋棺定論了？褚某審訊時都來得，這會就不成了？”

“……”倒也不是這麼說。慕容允心中揪着汗，一臉便秘似的看着林晏輕車熟路踏過陣法，“但這陣不是師父設下的嗎……”

布陣時林晏還暈着，應該不清楚陣法的結構才對。

慕容允全程雜役旁觀，雖于陣法不精，卻也能看出師父布這困陣下了死手。

按理說，即便林晏陣法造詣再高，要破這陣動靜也不會小，還十有八九成不了。

現在這是……？

“我沒破陣。”或許是慕容允的眼光太過顯眼，傅玲燕鎮定自若地同門口侍衛打招呼時，順帶傳了音，“褚老師綁了點東西過來……此身便相當于他的傀儡。”

“？”

褚掌門的傀儡（副身），林晏的神魂？還是林晏主身上又施加了什麼咒術？

松月派都是什麼逆天人才（劃掉）……啥逆天傀儡？

疑問在口中翻滾，慕容允艱難道，“那你的原身是在？”

“貓在傅家呢。”林晏沒怎麼隐瞞，“老師傳訊，傅靜娴那個傀儡出了點問題，需要我去看看。”

“……”咦，感情一混進龍都就開始兵分兩路了。

兩人通過大門，一級級向下的階梯延伸，四周的光線逐漸黯淡，最終隻剩下火炬的昏黃。

“順便。”慕容允下到底層，聞到一絲隐隐的血腥氣，不免皺了皺眉，“謝歲不都被押去修界了，你現在來是為了……？”

而且怎麼還有這麼重的血氣。

“他押出去不正是因為供出了關明淵麼，監察司易主，大陣重修，之前的令牌自然沒必要再用。”傅玲燕打量着附近石壁，“當時收了一堆，最後讓師父挪給褚明熙參與審訊了，沒準上面留了些信息也說不定。”

語畢，林晏停在一扇玄鐵門前，擡手觸上陣紋與早已幹涸的血迹，眼中神色不明。

又由于她現在頂着褚明熙的臉，看上去及其不懷好意。

“……”慕容允再次欲言又止。

說不定嗎？怎麼感覺你十足的胸有成竹啊！

餘光瞥見慕容允又是一臉菜色，林晏笑了笑，不再回話，而是集中精力探查這門上的陣法。

對于龍都，從皇室諸世家到監察司嚴嵩，近至褚明熙慕容允，林晏不會輕信任何一方說辭。

春日宴上鬧得轟轟烈烈，人界處置了肖家，修界押走謝歲，輕拿輕放，給“傅玲燕”一段真假半摻疑似趕人的說辭，怎麼想都刻意過了頭。

真成了“林晏”倒也罷……但既沒成，不妨自己查個心安。

……褚明熙如此大方地分享傀儡大概也有這個意思。

林晏心下有了數，取拓影石畫了陣法的紋樣，笑眯眯地交給慕容允，吩咐（支開）他到另一側依葫蘆畫瓢，等到人走後，才迅速給自己上了隐匿身法的咒術。

不是說身負琉璃骨不受“詛咒”侵染、松月派又有獨門功法護身麼？倒讓她看看能做到什麼程度。

林晏半阖上眼，靜靜感受着手掌下陣紋的沸騰。

由曉桃到經師父之手，可知監察司曾經的數枚令牌皆是無損，必然是審訊中得出關明淵位置的關鍵。

龍都的大陣修繕好後能再度與令牌共鳴，以褚明熙的能力，追查到關明淵那塊立牌不難——前提是立牌還在關明淵身上。

犯了事還帶着令牌跑路，那關明淵未免太蠢。

所以當時謝歲還招了些什麼？

褚明熙不曾和她說過審訊細況，既然如此，讓她自己來看吧。

靈力微顫，如同當年在茶樓與嚴嵩對峙一樣，雪色的人影緩緩在牢房内浮現，再通過門上的轉換陣法投射到林晏眼中。

修界與濟朝交好的五大宗門長老、褚明熙、嚴嵩、再附贈個沒什麼用的皇帝，最後——

當時被林晏打的半死不活、全憑陣法和大宗門醫修吊命的謝歲。

陣法上的人影形容枯槁，四肢與脖頸上皆栓有鎖鍊，隻是看那手腕腳腕的彎折和受力，大概放開了也動不了。

在他四周，褚明熙靠的最近，嚴嵩控制着鎖鍊與其他刑具，皇帝坐在靠近的一側，修界的長老則遠遠坐在另一側。

褚明熙手托一沓令牌，其中的連鎖陣法盡職盡責記錄下了一切，并盡數傳到林晏的識海。

成像陣法，配記錄牌讀檔，活制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