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不見了。前天下午，他說有事出去，一直沒回來。連昨晚最重要的飯局也沒出現，我爸、陸叔、還有女方的大哥，幾個部隊上的大領導都在，隻有我哥不在。我跟我媽等了他整整一夜，也沒見着人。到今天早上連我爸都慌了。”

張慶傑眉頭緊鎖在一起，兩個黑眼圈沒有說謊。

“柔嬌，你肯定知道我哥在哪兒？”

張慶軍盤問過他，是不是在上海見到了沈柔嬌。他想糊弄過去但沒成功，幾句話全老實交代清楚。

他哥如此反常地不知所蹤，張慶傑第一個就想到了沈柔嬌，因為他在張慶軍房間的書桌上，發現上海大酒店的電話号碼，他偷偷打過。那個号碼除了打給沈柔嬌，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發現張慶軍小秘密的他，當時心裡就七上八下的，幾次拐彎抹角地勸，奈何他哥不接茬。

“他應該還在西單新華書店。”

“書店？我哥在哪兒幹嗎？”張慶傑腦子裡冒出第一個問号後，立刻冒出第二個，“難道是，等你？”

誰家好人去個書店，要去那麼久。除非，他根本不是去買書，而是去等人的。

“他想見一面，我留了封信，他應該沒看到。”沈柔嬌笃信但凡張慶軍看到那封信，絕不會還傻等在原地。

定是中間出了什麼岔子，或許是信丢了，或許那位大嬸生病沒來，或許沒認出他......總之，沈柔嬌有些後悔，如果那封信換種别的方式給，确保張慶軍能看到，便不會發生此刻的事。

“你沒去，他就算等到天黑，總該明白什麼意思的。為什麼這會兒還在哪兒？”張慶傑表示很不理解，神勇無比的哥哥，啥時候幹過這麼不靠譜的事。

“他說等不到，會站到十八号。”沈柔嬌心裡明鏡似的：張慶軍沒有開玩笑。

“還是我哥嗎？十八号，他不結婚了？他瘋了。”

張慶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軍人臨時逃婚，女方家那麼大的勢力背景，那麼多部隊領導，那麼多重量級嘉賓，他全然不顧，隻為見這沒有意義的一面。

他明明什麼都知道，沈柔嬌選擇的是周淮樾，人家兩個好着呢，為什麼還要賭上一切，像個瘋子般不顧後果。

“柔嬌，你不去，我弄不走他。你知道的，他認準的事誰說都沒用。算張哥求你，等他婚事辦完，我負荊請罪上門給淮樾道歉，行不行。”

沈柔嬌思索片刻，緩緩擡起頭，望向周淮樾，對着他笑了笑，之後對張慶傑說：“走吧。”

她不敢也不能走過去，周淮樾是不會讓她跟着張慶傑走的，大打出手是必然的事。

車廂内，瞅着抹眼淚的沈柔嬌，張慶傑連忙安慰道：“小老闆，這次張哥欠你個大人情，日後當牛做馬定當報還。我哥以前真不這樣，這種蠢事一般都是我幹的。你說說他。”張慶傑快被氣到無語。

......

二十分鐘後，吉普車停在新華書店門口，兩人下車就看到張慶軍抱着本書靠在紅牆上，曬着太陽看書，悠閑自得，歲月靜好。

“騰”地一下，火冒三丈。

家人急成熱鍋上的螞蟻，他倒好，還有心思看書，不愧是當兵的，心态确實穩的一批。

“哥！”一道喊聲後，張慶軍擡起頭，先是疑惑地注視着他們，後合上書，目光落在沈柔嬌臉上，順手将書丢給走到近處的張慶傑，“一邊等着去。”

！

什麼人啊。

就這麼打發自己的親弟弟，還是不是人。

張慶傑嗤了一聲，但還是聽話地拿着書，去到另一邊。

“你沒收到信？”沈柔嬌氣乎乎的語調，不加掩飾。

“什麼信？還以為你不會來，慶傑去找的你？”撕碎信的他神情自然，看不出一丁點破綻，

“為什麼不回家？電話裡說得清楚，我不想見你。”看着他蠻不在意的模樣，沈柔嬌已出離憤怒。

“生氣了？”

張慶軍從兜裡掏出個東西，握着拳呈在她眼前，緩緩展開手掌，手心裡躺着一顆水果糖，“請你吃糖。”

時間靜止，陽光下水果糖的塑料糖紙折射出五彩的光，應得他的手心色彩斑斓。

那年，那個火車站，她也曾給過他，一顆同樣的水果糖。

回憶襲擊了兩個人：張慶軍用一塊手表換回一顆水果糖，他們含淚微笑，互相對望，那年他說：兩年後，如果我回來就去找你；如果沒回來也......他們都紅了眼眶。

張慶軍把糖塞進沈柔嬌手裡，看到她臉頰上的淚，輕輕地幫她拭掉，柔情哄道：“哭什麼。咱們說好的，活着就回來找你。”

她落下的淚好似在他心頭刻下一刀又一刀，即使疼得清晰，但張慶軍仍覺得幸福。

她是他‘刀口舔蜜’愛着的人，近在咫尺，卻無法擁有的人。

一說到，他還活着，沈柔嬌猛然想起那個夢，他身下的雪是紅色的，渾身冰冷地像死掉一般，任她怎麼呼喊都沒有回應。

“慶軍哥，活着真好。”

她哭到哽噎，張慶軍瘦了好多，他眼睛裡的那道光依然熱烈，他心中的信仰依然耀眼。

“夢到我死了嗎？有沒有吓壞？是不是也哭成這樣？”

眼眶裡的淚在打轉，他高高地仰起的頭故作堅強，卻依然沒能阻止淚水落下。

“全是血。我一直喊，沒人救你。”

那個夢太真實了，現在回想起來，依然真實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