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他怎麼忘記了,慕靈均癔症發作的最大誘因,就是血。
慕靈雷沒往癔症上想,還在旁嘲笑:“慕靈均,你又裝什麼怪……”
慕靈均卻已經掐住自己喉嚨,眼睛翻白,劇烈而又痛苦地抽搐起來。這樣的狀态并沒有持續太久,他一頭栽倒在地,四肢僵直,時不時地抽動一下。
慕靈雷愣住了。
修緣塵連忙蹲下來,抓住慕靈均肩膀,将人拉起來,另一隻手朝他後背打入内力。
慕靈均的症狀很快有所緩解,至少緩過氣來,可以自主順暢地呼吸。直到這時,慕靈雷才如夢初醒,跳起來将修緣塵一腳踹開。
“滾,離他遠點!”他扶住慕靈均,罵罵咧咧,“你這個掃把星,醜八怪,不準碰我弟弟,來人,給我來人,快把他抓起來。”
·
聽了慕靈悟說,夏珊瑚自稱是“龍劍的主人”,朱離恨讓他在外面暫時等候,留下夏珊瑚單獨說話。
夏珊瑚要見朱離恨,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那晚遇見的“龍藏主”,要她給皇帝慕千山帶一句話,許諾她成為皇子妃。夏珊瑚并不能完全信得過他,于是跟他索要一件信物。
男人卻說:“你到皇宮去,見了皇貴妃,如實告知是誰交代你前來,他自會将信物交給你。”
夏珊瑚将信将疑,但還是在見到朱離恨後,告訴他,是一個自稱“龍藏主”的男人要她前來,索要信物。
聽她語罷,朱離恨露出有些不安的神色。他站起身,走到窗戶前,好像在掩飾情緒,又好像在做什麼重要的決定。
許久,他才重新回到夏珊瑚面前,從懷中拿出一枚玉佩。
“這是你要的信物。”朱離恨将玉佩遞給夏珊瑚。
他叮囑道:“千萬要仔細收好,絕不能讓人發現。”
夏珊瑚愣了愣。
她拿着玉佩仔細觀視,笑着說:“娘娘有什麼好的建議麼?有什麼地方,是安全到絕對不會讓人發現的?”
朱離恨淡淡地看她一眼。
“如果實在沒有地方可藏,”他說,“那就吞進肚子裡。”
頓了頓,又說:“尤其是你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夏珊瑚叫他說得後背一涼,撇撇嘴,心道真是不吉利。
她怎麼可能會死,接下來,她還要風風光光的做皇子妃。夏珊瑚收起玉佩,開始思索,自己應該選擇嫁給哪位皇子。
大皇子慕靈悟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他比兩個弟弟更要成熟穩重,品行端正,對外人不苟言笑,對自己人卻很要溫柔,未來繼承皇位的可能性更大。要是嫁給他,現在是皇子妃,以後說不定就是皇後。
正想着,外面傳來慕靈悟的聲音。
“皇貴妃,三弟那邊出了一些事情。”
朱離恨看了夏珊瑚一眼,夏珊瑚連忙将玉佩放入懷中,朱離恨這才打開門,兩人一起走出去。
慕靈悟身邊站着神色忿忿的慕靈雷,修緣塵讓兩名侍衛架着上前來。他挨了好一頓打,叫人在身上拳打腳踢數十下,一側臉被打得紅腫,嘴角處淤青開裂,蜿蜒出一道血迹,順着下巴流進衣領。
朱離恨将幾人都看了看:“怎麼回事?”
慕靈悟回答:“靈均又犯了癔症,剛叫人送回寝宮,太醫已經過去了。”
朱離恨皺眉:“好好的,怎麼又犯了癔症?”
慕靈悟看着慕靈雷,示意他說。
“就是他幹的。”慕靈雷指着修緣塵,“他既然是慕靈均的大師兄,肯定知道小弟見血容易犯癔症,還頂着滿頭的血逼問小弟。”
修緣塵擡起頭。他的神智不是特别清晰,眼睛讓額頭流下的血粘黏着,看東西也有些模糊,隻能在一群人中,勉強認出朱離恨那張美麗的臉。
朱離恨好像有些生氣,說話聲也變得不耐煩,連那股黏膩勁都淡了許多:“你們怎麼不把人好好看着?這下可好,鬧出事情來,等會兒叫你們父皇知情,又要說本宮照顧不好你們。”
“娘娘莫生氣。”慕靈雷湊到他身旁說,“您先抽他一頓,然後帶過去見父皇,我們和你一起去,跟父皇說明事情經過,他定然不會責怪您。”
他把一條帶着勾刺的鞭子塞進朱離恨手中:“您快打他幾下,就不算完全袖手旁觀了。”
侍衛們将修緣塵壓跪在地上。修緣塵擡起頭,直勾勾地與朱離恨對視。
這個第一眼看見,就讓他有些熟悉感的“女人”,真的會對他動手麼?
朱離恨并不是很想動手。
那聲“桃花哥哥”讓他十分的在意,事情還沒有弄清楚,他不想冒然動這個人。
可慕靈雷說得不錯,現在不打修緣塵幾下,等下,就該是他挨打了。
他對别人心軟,慕千山對他可不會心軟。
慕靈雷又催促了一聲。
朱離恨轉念一想,算了,打就打吧。再怎麼樣,都不可能是那個人。
他有些不耐煩,揮舞長鞭,抽打在修緣塵後背上。那件看上去已經穿了很久的舊衣應聲開裂,鞭子的勾刺抽在皮肉上,瞬間見了血。
在鑽心透腑的劇痛中,修緣塵咬住了自己的舌頭,咬得出了血,隻在喉嚨深處,發出很低的悶哼聲。
他想不明白。
為什麼這樣美麗的一個人,也要不問是非黑白的,隻聽他人一面之詞,就要打他?
幾鞭子下去,朱離恨看着修緣塵皮開肉綻的後背,丢了鞭子,神色郁郁:“行了。”
慕靈雷以為他抽得不痛快,自己撿起鞭子,又在修緣塵身上抽了幾下,這才露出一些暢意的笑容:“算了,先放過你。”
他指使侍衛架起修緣塵:“等會兒見了父皇,有的是你受的。”
朱離恨環顧四周,對幾人說:“大殿下,您去看着三殿下,本宮帶二殿下和夏姑娘——”
他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還有三殿下的大師兄,先去見陛下,說明事由。要是三殿下醒過來了,您派人來通知本宮。”
慕靈悟說了一聲“是”。
修緣塵被人推着,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走在朱離恨、慕靈雷,還有夏珊瑚身後。
這一路,他都在盯着三人的背影,想他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他想不明白。他想不明白的事情有許多,不止這一件。
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樣蠢鈍,日日勤學苦練劍法,依然一事無成;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招人厭惡,再怎樣殷勤主動,也得不來一顆能夠包容他的真心;
也不明白。為什麼出于好意的開始,卻要以下場慘淡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