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大理石桌案上點了燭光,整間包廂晦暗無比。
傅映洲很不喜歡這家餐廳,他和季洛鏡四年前就把它拉進了黑名單裡。是女生約的,他沒法拒絕。不說話時,他擡腕不斷地看着表盤。指針在暗色的環境中散發着淡淡的钴藍熒光,徐徐旋轉着。
或許是太頻繁了,對面的女生察覺到傅映洲的小動作,攏着垂在肩膀上的頭發,忍不住問他:“你是不是一會兒有什麼事啊。”
“有事。”傅映洲放下刀叉,冷淡地說。
這是他四舅推過來的女生,門當戶對的徐氏純血族。自然,要給個面子。
傅映洲對離婚後的相親不置可否,他想氣一氣季洛鏡,目的就是引起她的注意。但一想到鏡子那副無所謂的樣子,他便有些憤懑。
棉花打在了鋼闆上,季洛鏡現在在他身邊拎得太清了。
“這家餐廳很好吃的對吧。”徐憂想要撈起話題,卻在看到傅映洲前方一盤盤幾乎沒動的菜品,便重新将話題扔回了海裡。“看來,傅先生不是很愛吃。”
他不走心,那就沒有聊的必要了。
徐憂拿起手包,按鈴招來侍應生:“買單。”
侍應生推門而進,鞠躬說:“小姐,這桌已經買過單了。”
大廳要亮一點。光線自門縫透進房間,傅映洲一眼就瞧見門外步履匆匆的季洛鏡。
傅映洲嘴角漾起笑容。
侍應生從衣架上将徐憂的貂毛大衣拿了上來,她披上衣服擡起頭就見傅映洲嘴角的笑意,一時間疑惑層生。傅映洲他四舅如實告知了他剛剛離婚,這餐廳的飯食他也吃得興緻缺缺,這抹笑怕不是還念着前妻。
“傅先生,”徐憂問他,“我知道你對我并不感興趣,是因為前妻還是?你總得給我個理由,我好給你四舅交代。”
傅映洲将手帕收進西裝胸袋,笑吟吟着禮貌地說:“回去轉告我四舅,目前我有女朋友,讓他别摻和這個事了。”
為了避嫌,他已經盡量避開親戚相關的人。傅映洲實在不想跟“關系戶”多有拉扯,更何況——這徐家他根本就不了解,萬一是個極端血族,牽扯到季洛鏡身上怎麼辦?
他垂眸給季洛鏡發了條消息。
「在哪裡?」
「給你買完單就去車庫等着了。」
車機上的呼吸燈一閃一閃,車庫通行道路間不斷有低底盤的跑車飛馳進來,昭示着這樓上的消費水平。
此時的季洛鏡将車輛發動後便下了車。她實在是不理解,傅映洲相親她為什麼要過來加班。
約摸着時間,她将毛衣領子扒拉下來在車窗上映照着,摸着還沒愈合的傷口,心說傅映洲真是畜生。
腳步哒哒由遠及近,季洛鏡後背一涼,轉身已經晚了。
傅映洲保持着一個極有分寸的距離與一位身材姣好、眼角笑意若隐若現的血族女生走近來。
他顯然是看到了季洛鏡在幹什麼,眉間微蹙竟有幾分憂意。
“這是……”徐憂疑惑地問。
傅映洲說:“是秘書。”
季洛鏡端正姿态,快步将後座車門打開。“傅先生,徐小姐——”她仍是笑着,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根本就不在意誰跟傅映洲在一起。
在傅氏上班還沒一周,她已經對“總裁”一詞狠狠怯媚了。傅映洲不能稱作是總裁,隻能被稱為萬惡的資本家。秘書處一群女孩子對于幾位股東加這位總裁的評價抛開人品就是吹毛求疵、工資不加和建議早點去嘎。
她的笑意讓傅映洲覺得刺眼得很。
“徐小姐,”傅映洲的話裡行間冷了下來,“我送你回去之後,就不要再聯系了。”
徐憂将手包遞給傅映洲,垂眸上了車。
季洛鏡一瞬間忽然明白了前後座擋闆的作用,真是個實用的發明。要不然,這種尴尬的氛圍她實在是難以自處。
她晚上的任務就是送徐小姐回家,然後——嗯,回傅映洲的家。
徐憂似乎對季洛鏡十分好奇。外人都聽聞傅映洲為了前妻不近任何女色,連家裡養的魚都是雄性。傅氏内部的事情多而繁雜,需要細心不五大三粗的女孩,秘書職位也隻限女生。因此他身邊的秘書崗常年空着,如今怎麼突然招來了個女孩。
且這位女孩今日穿得極其随意,白色高領羊毛衫加黛色風衣。一點都不像是秘書加班工作,倒像是女朋友順便來充當一會兒司機。
她也直當地開口問:“傅先生,怎麼突然有心思招了個秘書啊?”
前後座被隔音隔闆隔開,不通過車内通訊互相是聽不見的。徐憂肆無忌憚:“這姑娘不會是前妻吧。”
傅映洲的眸色肉眼可見地晦暗下來,非要觸逆鱗那就沒什麼好說了。他甚至都沒分給徐憂一點眼神餘光,語氣降至冰點:“有什麼事情嗎?覺得她工作态度優良,要從我這裡翹牆角。”
徐憂被他的話噎了一下,立刻說:“傅先生你誤會了,我沒這個意思。”
“不該問的别問,”傅映洲沉吟道。
這話直接将兩個人的交流徹底切斷了,季洛鏡忙着注意路況,根本不知道後座的氣氛已經僵持住,到了難以開口說話的地步。
到了目的地附近,季洛鏡接通車内通訊問:“徐小姐,快到了。具體送到哪裡?”
徐憂揚聲說:“到德瀾門口就可以,外來車輛應該不讓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