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認知是讓她不寒而栗的。
人會自動地将面臨的重大創傷之于美化,但手上的鮮血卻讓她根本逃不開。
“擦擦你手上的血。”遞抹布的人說,随後便将面罩取下,露出真容。嘴角有些皺紋,看上去是一位年紀稍大的女人。
她終于聽清楚了周圍人的話,此時擡手機械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抹布不知從何而來,浸了水後發出一股奇怪的破舊之氣。
女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說:“孩子,沒事的。他們會處理好一切。”自然而然,習以為常。
沒事的——是,确實是沒事的。
一切計劃都被提前溝通好了,宋貝當然會沒事。但就是這樣草菅人命嗎?
她從小生活在二十一世紀法治社會,接受着法律的教育,于情與理異神族歸于超自然之事,當這樣的事情公然地浮于眼前,季洛鏡難捱内心之悸。
她的手指觸碰到冷水後撫平了慌張,進入情緒低緩期,已經不再發顫了。
季洛鏡茫然,不知道車輛已行至哪裡。望向平放在腿部的手掌,才發現袖口也濺上了血。外套的下擺也有些斑斑點點。穿着最不引人注目的衣服,行着最駭人的事情。
女人拉開了窗戶的遮光黑布,應該是提前調查買通過,車輛順利進入了衛翠公寓的地下車庫。
“到家了,孩子。”女人将她拉起來,順手拉開了身旁的車門。“回家吧,下車就是你家單元樓。”
季洛鏡默然點了點頭,頭也不回地下車進入了電梯。
手上的血液并未洗淨,到家之後她用指紋刷了一下家門上的電子鎖——解鎖失敗,季洛鏡這才發現指紋間盡是猩紅幹涸的血液。
皮筋已經斷裂,頭發胡亂地散落在肩頭。幸好是一梯一戶的格局,她不會被鄰居看到這樣狼狽至極的樣子。
輸了密碼,刷開了門鎖。
季洛鏡深呼一口氣,回身帶上了門後便倒在了玄關的台階上。
﹉﹉﹉﹉﹉
牆壁碎為齑粉,如同撕裂空間般的巨大沖擊力撕扯着整座建築。傅映洲的眸色中有看不真切的紅色,如同審判一切的神明摧毀着擋在前路的一切。
齊離舟的異術對傅映洲這類法則性異術沒有一絲一毫的作用,他坐在輪椅上不斷控制着周邊無辜人的身體為自己阻擋崩碎的建築碎片。
“這裡,隻有你一個長老——”傅映洲冷聲,“果然,這麼多年過去了,白巫還是那麼的貪生怕死。”他聲色清亮,氣息勻稱。擡手之間,憑空掀翻了建築内陳列着的一切。
這裡是白巫長老會在長都的據點,是白巫系統消息的收發之地。
傅映洲趕到這裡,隻剩下齊離舟一位身懷異術的白巫。根據他接到的信息,本來應該還有兩位坐陣。
他有些懊惱,此行的性價比并不高,還不如去上班工作。
齊離舟對于傅映洲這位不速之客并沒有好氣,他的腿傷被那位何家的叛徒射中,現在還沒痊愈。
“有句老話叫識時務者為俊傑,”齊離舟無所謂地笑着,“那位巴貝斯先生都快死了,你還不去救他嗎?”
傅映洲擡腕将他身下的輪椅也撕碎了。
齊離舟趴在地上,還不忘嘲諷拉滿。他撓着脖間的蛇紋,“你肯定不敢殺我。”
“我倒是看出來了,你對那女孩情深義重啊。叫季洛鏡是吧。那女孩殺了那個血族,可是吓得都不敢動了,真是一個善良的人。你殺了我,季洛鏡會原諒你嗎?”
傅映洲眉間微蹙,異樣的情緒轉瞬即逝。
“其他長老呢?”他的語氣如臨冰窟,飽含質問之色。
“我們毀了她,你是不是特别生氣啊。”齊離舟以一個扭曲的動作趴躺在地上,不斷抓撓着脖間的蛇紋。表面,已被抓出道道血痕,
傅映洲徐徐踱步到他的身側,竟然失笑說:“我當然生氣啊,”那話裡藏着銳利的刀刃,“陰溝裡的老鼠,怎麼一直在吱吱叫。”
他蹲了下來,饒有興趣地說:“你這異術是借的吧,哦?讓我猜猜怎麼借來的。”
齊離舟的脖間已經血肉模糊。
“異術者的血液混合着綠色染料,紋成蛇的形狀。”傅映洲用指尖蘸了點他脖子上的血液,隻是一點點便開始腐蝕他的指尖。
“哈——哈哈哈。果然是傅家百年來最優秀的掌權人,當真是聰明。”齊離舟側頭避開傅映洲陰戾的視線,這其中包含着的層層鄙夷之色讓他感到惡心至極。
使用借來的異術無異于透支自己的生命。傅映洲自然不會讓這個掌握重要情報的棄子就這麼死了,他強迫齊離舟手持着自己帶來的美工刀,劃破了手腕。
血液自腕間釋出,順着皮膚墜入齊離舟的口中。血族的血液确實有吊起垂死之人的能力,效果拔群但副作用頗大。
傅映洲說:“我可掌握不好量,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幾乎是立竿見影的,齊離舟脖間的血痕肉眼可見地開始結痂。感受到蛇紋異常的痛感停止,随之到來的卻是傷口愈合結痂的微癢,他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張。
“來,說點自己知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