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一會兒,傅映洲也收拾好出了浴室。
他把團子關在了卧室外頭,急得小貓在門外喵喵嚎叫地扒拉着房門。
“團子——”
傅映洲單手桎梏住她交疊的兩隻手腕,力道有些重,硌得骨頭異常生疼。他啞聲說:“它今天不能進來。”
床頭點了一盞鵝黃的壁燈,季洛鏡能夠感受到這點光線,但這并不足以讓她放下心來。
“今晚也不可以哭。”
情與恨交織在空氣中,肌膚摩擦間是更深沉的侵略。唇齒相接,如同羽毛輕撫細細碎碎。
她悶哼了一聲,來了句:“疼。”硬是将即出眼眶的淚水壓了回去。
這兩年傅映洲也很少通過直接咬她攝入血液,而是由歐陽利利用現代醫學手段每個月定時抽取一些。
這讓她感到極其的屈辱,像是做了什麼血奴交易一樣。
“我們生個孩子好不好,鏡子。”傅映洲伏在她的耳邊輕聲地說。
恍惚間,季洛鏡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做出強烈的掙紮,換來的卻是更痛苦的感受,鑽心的痛。
淚水終于順着臉頰流入枕間消失不見。她最後還是哭了,哽咽稀碎,像是小貓的嘤咛。
傅映洲因為弄傷了她,提前結束了對于她來說的酷刑。在會客廳打了客房電話,送來了兩管藥。
重新進卧室的時候,他的妻子用被子将自己包裹了起來縮在床角,身邊是躺得四仰八叉的團子。
“躺好,塗一點藥。”傅映洲把團子趕下了床,欲要将她從其中剝離出來。“聽話,上點藥會好一些。”
鬓間的頭發遮住了臉,季洛鏡狼狽的樣子現在他一人見。
“明天再塗好不好。”她與他商量着。
傅映洲深吸一口氣,似在壓抑怒意。“不行,不能拖到明天白天。”
“可是……”季洛鏡循着聲音,避開了傅映洲的方向,須臾之後終于從被子裡出來了。
船舶上的醫務室使用的藥劑藥效強烈,季洛鏡在無邊的黑暗中攥着被角。汗流浃背,額頭疼得起了一層冷汗。
明天輪船會在日本停靠一天。
他還是想讓季洛鏡下去走一走,跟何俞一塊兒或者他和她一起。
顯然她這個樣子已經不想跟傅映洲一塊兒玩了,隻好解鎖了季洛鏡的手機給何俞發了條語音,知會了一聲。
兩年前,他将季洛鏡半年來與楚唯然的對話全部導了出來,作為“興師問罪”的證據。
在多方博弈下,傅映洲保全了季洛鏡,也使之開啟了長達兩年之久,自由被完全限制的生活。
他強迫她履行了“謊言”,在結婚協議書上簽上了字重新複婚。
傅映洲的手段堪稱上雷霆,在一個周内便重創了白巫長老會的五位長老。念在季洛鏡,他沒有殺了楚唯然,而是将齊離舟與他,以及一部分勢力較為突出的白巫移送至了血族長老會定奪。
他在地下室用近乎決絕的語氣告知季洛鏡,楚唯然和齊離舟都被他殺了,除此之外他還殺了很多白巫,手上沾滿了血,是肮髒不可饒恕的,那時,傅映洲将紅色的顔料抹在季洛鏡的身上,在顫栗着的蝴蝶骨上刻上屬于他的血族紋樣。
如今,文身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季洛鏡趴着的時候,傅映洲最愛的就是用指腹摩挲着文身,好像在欣賞一副完美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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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俞拍着胸膛,另一隻手把着輪椅扶手:“鏡子的遊玩體驗包在我身上。你們倆大男人最好别來打擾我們,姐的日語當年可是過了n1。”
宋貝點點頭,拽走了一臉不可置信的傅映洲,他低聲說:“别逼女孩子這麼緊嘛。”
“鏡子,你想去哪裡?我幾年前來過這裡一趟,路線基本還記得。”何俞将地圖的語音播報打開,“這邊無障礙化做的也不錯,你就安安心心地坐着吧。”她輕按季洛鏡的肩膀。
“最近何叔叔的身體怎麼樣?”季洛鏡帶上了眼罩,垂頭問。
“還行,就是那個樣子。”何俞漫不經心地說,她實在是對這個大義滅親的父親失了最後的信任,但念着親情,還是挂念一下罷。
季洛鏡趁着等信号燈的空檔,将坐姿調整了下,随口又問:“你和宋貝的婚禮打算什麼時候辦啊?”
說起這個,何俞的心便猛得一顫。她回想昨晚對宋貝說的話,開口竟支支吾吾起來:“沒…還沒決定好,領證都沒找到合适的時間,先别說婚禮了。”
“如果你是為了我才不領證結婚,那我不答應。”季洛鏡沉聲說,“我們之前有過約定的,你應該還記得吧。”
“記得,”何俞沉默良久後說,“我就是要等你眼睛好了再結婚。”
“如果宋貝這都等不了,那就算了吧,他娶不到我。”
“别這樣,”她搖頭,“沒用的,這是不可逆的。别因為這樣,就誤了自己的人生大事。”
“我本來就不想這麼早結婚,”何俞氣鼓鼓地,“哎呀你别管了,我自有安排。”
季洛鏡沉默了,她不能再多說了。
過了紅綠燈,她說:“可以讓我下來走走嗎?”
輪椅是傅氏集團旗下某科技公司研究的新款智能輪椅,座椅不使用時可以作為引導裝置為盲人提供服務。
何俞牽着手将她拉了起來,引着她手心扶住輪椅上的雙向把手。
僅僅是一層薄薄的翳就拉遠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起身後的季洛鏡第一句話就是對何俞說謝謝。聽了這話,她其實很不是滋味,好像兩個人十分生疏一樣。
她知道季洛鏡在虹生遭遇的種種。何俞和宋貝那時拿着傅映洲給的血清樣本去換她出來的時候,幾乎渾身是傷。除了蝴蝶骨的部分,身上沒有一點好的皮肉。如是到閻王關走了一回,當時她就捂住嘴哭了。何俞怕她發現自己哭了,強迫自己從情緒中抽離,壓抑喉間的哽咽。
洛許生動用私刑,傅映洲在人被換出來後就直接宣布傅家與洛家割席,再也任何交流合作的可能,随後徐潇也代表徐家與虹生莊園徹底結束商業合作。兩大代表長都血族發源地身負古老血脈的人出面,其餘的小家族也依訊跟随傅家與徐家的方向。
逛了一中午,季洛鏡難得敞開心扉,和之前一樣和何俞一起買了些伴手禮。
因為是臨時決定的自由行,她倆也沒做什麼攻略。就在午飯時間,穩穩踩雷。
何俞皺着眉頭吃下腥味濃重的拉面,一旁慢條斯理夾面的季洛鏡在須臾之後眉頭也蹙了起來。
她笑出了聲,問:“好吃嗎?”
季洛鏡用紙巾擦了擦嘴,“難吃。”
好像又回到了高中的時候,兩個人會在學校操場的漏洞中翻出校園,然後去學校隔壁的夜市去吃果醬烤串,并在宵禁之前翻回來。
季洛鏡的腸胃一直不好,但高中那家果醬烤串實在是香,她會吃掉表面的一層然後把剩下的全部分給何俞,避免胃不舒服。
宋貝給何俞發了條信息,定位是一家壽司店。他在後面标注說:「難吃,避雷。」
何俞笑得更大聲了,回複說:「童總助不是跟着你們的嗎,為什麼還會踩雷?」
童總助委屈巴巴地用宋貝的手機發來一條語音:“他們執意要去吃這家,宋先生說要勇于嘗試。”
季洛鏡聽到童總助的語音,簡單告知:“沒事。傅映洲不忌口,什麼都吃。”
仔細想想,傅映洲确實是沒什麼忌口的,相反她就要挑食很多。食材的味道隻要隔夜,她就能從味蕾感受到那股變化了的異常氣息。
何俞眼疾手快将季洛鏡剛才說的話錄了下來發給了宋貝,并告誡他:「不許告訴傅映洲。」
宋貝出賣人是非常快的,季洛鏡的手機上立刻就來了傅映洲的電話。盲人模式下,手機重複了兩遍來電人的姓名,百般思索下她還是接了。
傅映洲首先告訴了何俞宋貝出賣人的行為,将自己摘了出來,而後叮囑季洛鏡再和何俞找一家合口味的飯。
季洛鏡回應他:“今天下船的時候就不太餓,沒事的,别管我了。”
“真是吉吉國王和他的兩個小跟班。”何俞從季洛鏡的手中奪過手機,“知道了,你們仨個大老爺們自己好好玩,别打電話了求求了。”
傅映洲嗯了一聲幾乎是立刻掐斷了電話。
何俞深呼了一口氣,“宋貝這個逆子,看我不回去收拾他。”
季洛鏡捏了捏她的手心,“消消氣,他肯定是故意的。揍一頓就好了……”
這句話無端地使何俞想起了自己以前被渣男甩的過往,當時季洛鏡義憤填膺地說:“他肯定是故意的,你等幾天,我去找人揍他。”
現在她的性子軟得像隻小綿羊。
何俞實在不知道那位吉吉國王用了什麼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