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祈平靜地看着他,忽然說:
“去年冬天有一次我感冒了,但你非要帶我去室外溫泉,我為了不掃你的興去了。結果我夜裡就發燒,打電話讓前台送藥的時候,你在樓下打牌。”
“我問你能不能陪我一會,你讓我自己先将就一下。”
顧程言表情明顯想不起來了,他不耐煩:“突然提這個做什麼?”
“因為我不是将就一下,類似的事情要多少有多少。顧程言,我已經将就了兩年。”
溫祈頓了好一會,才轉而問:“如果我一定要離婚呢?”
顧程言沒接話。
他不懂有這種事又能怎麼樣?就算他現在說能陪,溫祈就肯了?再說以前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嗎?
顧程言感到一陣煩躁。
董事會傳出來的消息,顧千挑釁的言論,甚至程太太旁觀的态度……一樁樁一件件,簡直要把他逼瘋。
顧程言不悅道:“溫祈,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怕離婚?睜開眼睛看看,别說白茗安,我娶任何一個世家的孩子,現在顧家早就是我的了,哪還輪得到顧千?”
顧程言再也忍不住:“我為你放棄了多少,又幫了你那個破爛家多少。要不是我,你爸能躺在這?要不是我,雷松年早把你當禮物送出去了!你就和以前一樣待在家裡,當你的顧夫人,有什麼不好?”
像是有一把刀割進他身體裡,溫祈腦袋裡嗡嗡作響。
他想反駁,開口時聲音卻隻有哽咽。
視線變得模糊,溫祈隻來得及看清門的方向,然後朝着顧程言狠狠推了一把。
“你出去!”
顧程言沒有防備,被他猛一下推得踉跄兩步。
房間靜可聞針,連外面的交談和腳步聲都變得清晰。
顧程言似乎有點驚訝,他嗤笑一句,用力甩上了門。
溫祈跌坐下去,撐着地面,有些眩暈。
他不知道顧程言心裡這段婚姻算什麼,就算是交易,現在大概也變成賠本買賣了。
追求溫祈,是因為跟白茗安性格相反的人裡,溫祈最有挑戰性,最能滿足他的虛榮。
和溫祈結婚,讓他成為圈子裡人人稱道的情聖,成為一段佳話傳說。
顧程言喜歡的,是喜歡溫祈這件事能給他帶來的。
至于溫祈,溫祈不值得。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傳來響動,一道人影投射過來。
“丁海在這裡住了兩年三個月,所有費用加在一起,包括他接下來的治療,全都由顧家支付。現在你住的那套房子也可以給你。”進來的人變成了程太太,“唯一的要求,兩個月以後再離婚。”
“溫祈,你是個明事理的孩子。顧程言性格沖動,表達激進了點,但有些話本身沒錯。不論如何,顧家對你也算有恩。”
她挾恩利誘,讓溫祈無從辯駁。
溫祈沒立刻回答,就在程太太要失去耐心時,他忽然道:“你們擔心的無非是影響他在公司的地地位,那不公開離婚的消息不就好了?”
程太太:“你的意思是?”
溫祈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來:“我們各退一步,現在離婚,兩個月後公開。”
“我和顧程言已經當不回正常夫夫,怎麼都會被發現端倪的。這樣做,日後留下可解釋的空間也更大。”
溫祈不在乎公開與否,顧家那些人本來和他也沒有交集,他多一秒都不想再和顧程言有任何關系。
程太太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可行性。
“可以,就這麼辦。”
“有件事先說好,現在你們對外還是已婚的身份。”
程太太說,“别惹什麼多餘花邊新聞。”
溫祈牽了下唇:“這話您該勸的不是我。”
“不過我也有件事,麻煩讓醫院的人整理一份我父親住院期間治療的費用總和。”
他說,“我還給你們。”
程太太看着眼前的青年。
溫祈最初到顧家的時候,比現在還要更瘦,站在停車的花圃裡,像是一陣風就能吹走,看人也是怯生生的,沒點樣子。
顧父當然不願意,一個壓根不拿他當回事的雷家,還是私生子,哪比得上他精挑細選那些。
但顧程言鐵了心,就要選這個人。
溫祈不聲不響的,但很會看眼色。
他隻住了兩天,就記住他們夫妻二人很多生活習慣,然後默不作聲把一切都整理妥帖。
很懂事,看顧程言的眼神也充滿了依戀,那陪在他身邊也算合适。
現在,溫祈站在她面前,當初的生澀褪去,模樣變得更加冶麗奪目,神情也更加決絕。
程太太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隻是很輕的歎了一聲。
不多時,進來一個中年男人,溫祈認出來是程太太的司機。
他把一份文件放到桌子上,正是之前溫祈留下的離婚協議書。
隻不過左下角的簽名變成了兩個。
兩個簽名一上一下,象征他們的婚姻徹底結束了。
溫祈檢查無誤後,拿着那張協議,繞過兩人走到門口。
“還有。”他回過頭,“我已經從現在的住處搬走了,那套房子你們處理吧。”
他沒有再去看程太太的表情。
在和顧程言的關系裡,溫祈已經消耗了太多的情緒,以至于真正拿到手時他隻覺得輕松,省去了再找趙律師的功夫。
而溫祈的下一個念頭,是賀卓鳴還在值班室嗎,會不會已經走了。
賀卓鳴的确不在,值班室隻有一個戴口罩的護士。
溫祈拿出手機撥給他。
“你去哪了?”他問。
賀卓鳴說:“當然是聽溫先生的,去見我等着急的朋友。”
他暗戳戳的,不滿意溫祈之前趕他走。
賀卓鳴也不敢太過,又老實道:“他認識國外心髒方面的專家,可以把他們擅長的方向發你看看。不過蔡醫生也不錯。”
“賀卓鳴。”溫祈突然叫了他一聲,“我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