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您方才進城,可有何收獲沒有,咱們能進城嗎?”
“安州城門緊閉,但也尚算得上一處安全之所,你們若要去城門外祈求庇護,我自會信守承諾護送你們平安到達。”
方芸兒一聽頓時急道:“那恩人您呢?你不去嗎?不管您去哪我都跟定您了!”
齊小峰也跟着湊到她馬前仰着頭眼巴巴的問她:“恩人姐姐,你要去哪?小峰要跟着您!”
其他人一聽也對視一眼圍過來七嘴八舌道:“恩人在哪我們就在哪!我們絕不與恩人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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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哥,前面好像着火了!”
“方大哥,那是不是你老家的方向?”
前方一二十裡外濃煙滾滾,暗沉的天空被大範圍的火苗印染成橘黃色,場面恢弘壯觀,但地平線上看不到的煉獄火海,卻令人不寒而栗。
方善安早已面沉如水,抽馬疾奔,他雖離家三載,可也知道回家的路。那個方向就是他的家,他的家人近鄰都在,如此大範圍的熊熊烈火,怕不是整個村子都被燒了,那村子裡的人呢,芸兒呢,為什麼會着火,是誰放的火!
這一路走來他不是沒有見過村鎮被屠的慘狀,可望陽村地處偏僻少有外人途徑,聚集的又都是經曆過戰亂的百姓,危機意識也要比普通百姓強上幾分,正是因此,他才會狠下心留下親妹獨自外出闖蕩。
明明他已經闖出了一番天地可以庇佑親人,明明家已經近在眼前,近得他甚至已經能夠感覺到那股撲面灼人的熱浪!
越想他臉上的神色就越緊繃,拍馬的動作就越狠厲,速度也越來越快,身後跟着他的人險些追不上。
一行人悶頭疾馳,隻有間或急切的喝馬聲不時響起,幾人身下坐騎雖算不得寶馬,但也比之人力要快幾倍不止。不過幾個縱喝功夫,便已被逼止步在火光沖天,已如火海的死村跟前。
“方大哥!”
“方大哥您冷靜!”
“放開我,我妹妹還在裡面!芸兒!芸兒!!!”
方善安不顧一切要往裡沖,可恨身子被人強行拉住,他目呲欲裂的望着熱浪逼人的村子掙紮大喊,但任他形如狂狀,幾人也不敢松手,
便是為着自己,也不能任他感情用事折在這裡,緻使首領交代的任務夭折而無法交差。其次他們本也算有些過命的交情在,也做不到看他明知無用的送死行為,還冷眼旁觀無動于衷。
“方大哥人死不能複生,您就是沖進去也是送死,不如冷靜下來想想為你妹妹報仇才是!”
“沒錯方大哥,這火是一堆一堆燒的,應是有什麼隊伍見人就殺屠了村後随手焚燒的,而且火勢越來越大,恐不久就會有人前來打探,或是那行兇之人還未走遠,我們實在不宜久留啊!”
“您再想想首領交給咱們的任務,可不能意氣用事啊!”
方善安早已非是一個隻知之乎者也的書生小子,他能以一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文弱書生,一路摸爬滾打成為左領軍首領記得上名姓的心腹,心智手段一樣不差。
縱此刻他萬分悲痛,也朦胧将幾人的勸告聽在耳中,他頭腦欲裂,可内心無比清楚,火勢如此之大,根本不可能還有人能活着,與其徒勞送命,他要找到行兇者,為芸兒報仇!
“放開我。”
見他冷靜下來,幾人對視一眼才小心松手,但也不敢全然放松,仍是作防備他沖動行事之狀圍在他身邊。
方善安緩緩站起身,溫潤的眉眼間盡是狠厲,他走近未被殃及的殘垣處,似感覺不到逼人的灼燙,試圖找出是何人所為,雖受限于火勢兇猛無法深入,但一角被人刻意露出的黃巾仍是被他敏銳發現。
“黃-義-軍!”
方善安眸閃恨意,擡手将挂在半人高,被煙熏成黑色的院牆上那塊染血黃巾取下,一點一點揉在手心攥緊,
他早就聽聞黃義軍乃是一群窮兇極惡之徒所組,此次他奉命前來,也意在打探安州府情況,壞其打算,或與其争奪,而今有了這血海深仇在,他更不會讓他們如意,也絕不會放過!
最後再望了眼曾經家的方向,和不知燃在哪堆火海中的妹妹,方善安逼退眼中痛淚,狠心轉過身翻身上馬,面容冷酷,眸光狠厲堅毅:“走!”
待那幾人如來時一樣疾馳離去,就隐在斷壁之後的戚知宵與一衆村民才慢慢離開這越來越灼燙之地。
“剛才為什麼不去相認。”
方芸兒怔怔望着兄長離開的方向,聞此忙擦了淚扯出抹笑來搖搖頭,若在恩人之前她的兄長前來尋她救她,她一定不顧一切跟他離開,可恩人在她受辱前如神一般救了她,還救了村人,予他們活下去的希望和生志。
與離開幾年音訊全無,不知是否還能依靠的哥哥相比,身前這個強大冷漠,但心中有善的恩人更能讓她心安。
不隻是她,選擇藏身起來的村民也跟她一樣作想。
戚知宵淡淡瞥了她一眼未再多問,聽方才那幾人口中的任務還有林中密謀,以及将這村子幾近屠戮殆盡的黃義軍,
她眸向北方遠眺,安州府,将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