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知霄不怕麻煩,更不怕被通緝,且不論她行動時習慣性蒙着黑布隔絕屍臭,極少露出真容,即便她的性别暴露。但亂世之中想找一個人尋仇,就更是難如登天。
黃義軍在百姓眼中或許恐怖強大,但在各方勢力眼中卻微小如蟻,何況此次能不能在和安州軍及左領軍的争奪中存活下來都還是未知之數。
但既已結仇,若放任黃義軍坐大,終歸對她有害無益。
“待在這裡不要亂動。”
戚知霄看着下方對全神貫注看着自己的村民漠聲交待了句,身形迅轉幾個閃現便不見蹤迹。
被搜掠了幾遭又遭大火塗炭的村莊裡别說是人,就是活物都不可能留下,一通翻找除了滿地狼藉理所當然也不可能找到那個不知真假存在,能一刀斬殺好幾個黃義軍的女子。
“頭兒,我都找遍了連個活物都沒有!要我說肯定是姓許的手下胡說,那些個沒回去複命的人說不定就是發現了好東西卷着錢财跑了!”
“是啊頭兒,一個女人拿刀都費勁,還一刀同時殺了好幾個?他要說是個膀大腰圓的女的還像有那個可能,可偏偏說是一個瘦骨伶仃的女人,嗤,别說是女人就是男人都未必有這本事,再說要真有這麼一人,還能讓他給跑了?!”
“肯定是姓許的怕首領怪罪才杜撰了這麼個莫須有的人,還要累得咱們馬不停蹄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瞎找,找了個遍連個值錢的東西都沒見着一個,這次回去咱們肯定得跟首領說道說道,治那個姓許的罪!”
黃義軍的頭領從前乃是襄州一座山土匪,趁亂時下山籠絡的盡是些盜匪惡霸,慕名跟随的也都是些同道中人,從頭領到小卒全是蠻橫兇殘沒什麼頭腦的人物,能發展至今全靠燒殺劫掠惡名在外,
此次被派來領隊調查,被叫做頭兒的男人也想不到什麼蹊跷,他同樣心中不忿,眼看攻打安州在即,立功分賞的機會就在眼前,卻偏偏派自己來調查此事,說不得真是那姓許的與自己争功故意将自己調虎離山!
如此一想自覺猜到了真相,頓時火冒三丈破口大罵:“他娘的姓許的,我說他怎麼不自己來調查,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想跟老子搶頭功,沒門!”
“走!跟老子回去找姓許的算賬!”
煙塵散去後,戚知霄從廢墟中現身,冷厲的眉眼看着離開的隊伍淡淡挑了下。
雖然免去動手,但她卻未覺放松,看似現在危機解除,但若是叫這幫殘暴之人掌控安州,對她仍然沒有好處。
“恩人姐姐?咱們安全了嗎?”
“天下大定前,哪裡也不會安全。”
齊小峰臉上的歡喜唰的落下,揚起的頭也緩緩低下。
“哦...”
戚知霄垂眸瞥他一眼,語氣冷漠:“回去告訴他們,學會騎馬,囤積糧食,反應快,跑得快,敢打敢殺,這是我交給你們的任務。你既然聽力過人,離開前這裡的警哨任務就交給你了。”
齊小峰猛地擡起頭,單薄瘦小的身體激動的渾身發抖,稚嫩的臉上卻泛着灼人的光亮。
他有用了,他被恩人姐姐重用了!這一次他的話一定有人聽了,他一定不會辜負恩人姐姐的交代!
“是!恩人姐姐!”
望陽村八十八戶人家,共計二百二十三口,現下幸存僅剩八個人,在家園被毀,村鄰被屠,無家可歸,惶惶無依時,有人安排他們事做,哪怕是從前他們從未做過的,哪怕他們長者近五十,幼者不足八歲,其餘男女皆身形瘦弱,也無人叫苦叫累,茫然空洞的眼中反而還浮現生機,更是心頭大定。
施伯是最早一批在此定居的村人,未染病痛前也曾上陣軍中,經曆見聞都比現今幸存的村民多,此次村中還能有人幸存,也虧有他出的躲藏裝死的主意,所以由他來代恩人安排諸事衆人也都願意聽從。
“小峰能得恩人看重就是你的福氣,你就聽恩人的話好好警哨,一有動靜馬上告知恩人,你年紀小沒怕的,撿一把刀帶着沒事時就練練。”
“好嘞,施爺爺!”
“芸兒,小峰娘,你們兩個女子去村子各家藏東西的地窖裡找一找還有沒有能吃的糧食,恩人既說要咱們敢打敢殺,你們也别怕,刀劍也都拿在手裡,芸兒再看看哪家還有沒有藏起來的幹淨布料,要有的話就給恩人做幾身換洗衣裳,”
施伯看了眼在廢墟田地裡騎馬搜尋的黑衣女子,想了想又補充了句:“這裡就你是個女娃幹幹淨淨的,伺候恩人的活你也包了。”
蘇芸兒眼中一亮,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遠處田間英姿飒爽的身影,用力點頭嗯了聲。
“大力大壯鐵漢小峰爹你們四個小子拿着家夥跟我一起上山看有沒有吃的,安不安全,我看恩人的意思,咱們怕是要在這裡待一陣子。恩人為咱留了這麼多馬,也都練起來,别辜負了恩人的心意。”
“好,施伯!”
“行,那咱們就趕緊行動吧,都小心着點,記着恩人的話,不留沒用之人,咱們好不容易得了庇佑,可不能一不小心給丢沒喽。”
剛恢複了精氣的衆人不由又繃緊了皮,在場雖無一勇壯之人,可昨日也都見了血,再加之有強大的恩人在側,人人面上眼中皆都煥發生機。
戚知霄對他們有條不紊的忙碌并未多有關注,她是答應讓他們跟着,卻不是要養着他們,能不能在亂世存活最終要靠的隻有自己。能不能把握機會,也得看自己。
而且按時間估算,黃義軍應該要動手了。
“短時間内黃義軍不會再來,但難保不會有别人再來搜刮,安州城不日将亂,到時候必定有流民匪兵四竄,生死面前窮兇極惡,亂世面前收起無用的善心,用好手裡的刀,護好口中的糧,騎好逃生的馬,忠告我隻說一次,你們的命也隻有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