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善安一行到底沒能走成,先是百姓慌亂喊叫奔逃,後是城兵巡街禁許出門,待到一切平息,他們已被困在客棧,為今之計隻能等到黃義軍再次攻城,城中戒備松懈後,自北門附近翻牆而出,繞過戰鋒繞路返回。
隻是意外總在計劃之外出現。
多年後已位極人臣的方善安,仍記得當年他第二次見到神州大地上,古往今來唯一一位女性帝王時的場景,那時她一黑衣,身上所穿是常見粗布,卻因她身形修長氣質獨冷,加之縫制精細合體,穿在她身上比那煊赫權貴都顯得逼人奪目。
尤其是露出的一雙眼,冷漠到冷酷無情,平靜到天翻地覆都不能讓她晃動一分,被這樣的目光注視,無所遁形,也無能為力。
在滿城戒備中,她不知是如何進城的,或是根本未曾出城,她就那般憑空出現,眨眼間在左領軍中算得英勇的幾人便齊齊倒地生死不知,
方善安隻聽過她的聲音,但隻是看着她,不需她開口說話,他便知眼前這個有過一面之緣,身姿英冷黑巾蒙面的女子,就是幾日前忽然出現脅迫他的女子。
他喉中發緊,已與她有過兩次交鋒,知她不喜拐彎抹角,便直接問道:“閣下今日前來是為何事,我的同伴又可否活着?”
戚知霄掃了眼他的神色行裝,淡聲發問:“安州城你們不要了,”
她說的從容淡淡,似是早已知道一般,不帶丁點驚訝,
方善安面色不變卻心中苦澀發緊,更多确是對她漫不經心間對一切智在掌握的強大的忌憚。
“閣下慧眼,軍中忽有急事,确是與此無緣,閣下若對此城有意,盡管拿去便是。”
果然,
同樣作為不受世人接受的雜亂軍,能得一座城池為基何其重要,能得如此坐收漁翁之機又何其難得,卻在此時臨時反悔,要麼是這個軍隊遇到了滅頂之災,要麼,就是能做決策之人出了大事。
“是黃義軍做的,”
方善安心中大震,面上雖克制着不露聲色,身體卻冰冷徹骨,她到底是什麼人,她怎會連這等機密都知道?!
戚知霄已得到她想要的便無心再留,隻是沒想到左領軍這麼弱,更小看了那個黃義軍,看似蠻橫殘暴實則詭計多端,既派人攔截敵軍,又派人混入城中擾亂民心,更有大部在外虎視眈眈,計謀算不上高明,卻都很實用,而且黃義軍的人數定遠不止城外那些。
轉身離開時,她似是心血來潮淡淡丢下句讓身後人起死回生血液沸騰之語。
“芸兒...沒死,芸兒,還活着!”
“她在什麼地方,閣下--”
方善安驚喜過望,再擡頭時屋中已不見那道冷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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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州城位偏西南,南邊有王侯坐鎮,亂軍不敢侵犯,但中間相隔千裡屬于無人防護之地,亂軍,盜匪,流民,盡皆有之。
西邊有諸侯之子勢力更大,城中也更為太平,但中間同樣間隔千裡不止,東邊京都所在,但早晚是各家争奪之地,看似安全實則最不安全。
戚知霄收起地圖站起身,亂了一夜後的城池格外寂靜,明媚的陽光一點點将沉肅的氣息籠在光下,雕欄畫棟,歲月靜好,
鋒利的眸居高臨下将整座城納入眼中,這是一座正陷危難,即将易主的城池,也是一座隔絕亂世,繁華物全,兵器武裝應有盡有,城池易守難攻,最适合亂世生存的城池,線條鋒冷的唇淡淡勾起,
哪裡都不安全,何必舍近求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