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珠又問:“你就沒勸過嗎?”
水杉表情慢慢淡下來,眼皮也耷拉下來,沉默許久才吐出一句,“小姐太苦了,隻要能讓她暢快哪怕一刻,她做什麼我都支持。”
“摻和進這種事裡,你也活不了的。”
“在那地方活着,跟死了有什麼區别。”
宋明珠無話可說,雖然現在的後宮被皇後管理的井井有條,但那個時候麗娘也隻是個寶林,現在的婕妤之位也不過是死後追封的,宮裡的寶林多如繁星,皇後不一定每個都能顧得上。
再者說,麗娘本身就有心上人,每年除夕宴看着心上人與别人恩愛甜蜜,而她隻能面對冰冷的床,萬般愁緒無處解脫。
日積月累下來,難保不會精神崩潰。
宋明珠無法在繼續問下去,也不想再繼續聽下去,再繼續她怕她也抑郁。
囑咐過水杉這兩日别出門之後,宋明珠和謝蘊便離開回到了各自屋裡。
近一月的舟車勞頓,宋明珠身心俱疲,本以為在找到水杉後她能在舒适的客房裡睡個昏天黑地,可事實上,她這一夜睡得極不安慰,恍惚間她似是看到一溫婉美豔的女子在一株桃樹前彎腰與一位小姑娘講話。
下一刻,那位溫婉的女子似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直起身子朝她看過來,微笑着跟她招了招手。
夢醒,滿樹的桃花消散不見。
宋明珠揉着額角起身,在夢裡,她自始至終沒能看清那女子的樣貌,但她知道那是麗娘,沒有被家人送進宮裡的麗娘。
回想着夢裡的場景,宋明珠忍不住埋怨起皇帝,可仔細想想,皇帝也是無妄之災。
如果讓宋明珠來形容,當今應該算是個“正常”的皇帝。
于公,有治國的謀略,有禦下的手段,不昏庸,不暴虐,心細如發,執掌大局。
于私,雖做不到六宮空懸,但對發妻愛護、尊重、信任,年紀漸長後也逐漸收心,對美色不再偏好。
麗娘的悲劇不是皇帝造成的,但卻是“皇帝”這個名号造成的。
隻能說,當一個人的地位高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即使你什麼都沒有做,底下的人也可能會為了恭維你,做出些不可挽回的舉動。
宋明珠兀自歎息着,謝蘊忽然敲門,她叫人進來後問道:“怎麼了?”
謝蘊瞧她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僵着脖子走到桌旁背對着宋明珠坐下,“晨起時正好碰到水杉,她問我們什麼時候啟程。”
宋明珠捋了把頭發,“她竟真不在意生死。”
混淆皇室血脈,水杉一旦開口必死無疑。
這時,出門打水的梅花回來了,“小姐,洗漱吧。”
她将木盆放在床邊,一轉頭才發現屋子裡還有個謝蘊。
“謝二公子!”梅花一個箭步上前,哪怕知道謝蘊此時是背坐的還是擋在宋明珠身前,磕磕絆絆地說道:“我家小姐還未洗漱,公子不若……”
“嗯。”謝蘊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門剛一合上,梅花就馬上轉過身念叨宋明珠,“小姐!你尚未穿戴整齊,怎能讓外男進門!”
她急得在屋子裡轉了好幾圈,默念了好幾遍小姐面皮薄,不能說,可最終還是壓抑不住,快步走到床前,邊替宋明珠整理衣裳邊道:“小姐你瞧瞧,裡衣是亂的,頭發也散着,面頰上還有被子捂出的熱意,整個人都白裡透紅的,你這,這,這簡直就是,活色生香!”
宋明珠的臉“騰”的一下熟透了,她手忙腳亂的随着梅花的動作整理自己,腦袋裡亂糟糟的,嘴上也打着磕絆,“不,不會吧,謝蘊,不是那樣的人。”
“怎麼不是!”梅花壓着氣說道:“如果不是,他會背對着小姐坐嗎!隻能說,謝二公子還有些良心罷了。”
梅花越說越氣,給宋明珠淘巾布擦臉時将盆裡的水砸的啪啪作響。
宋明珠聽着肝顫,隻覺得梅花是在把手裡的巾布當謝蘊在打。
等洗漱完畢後,梅花也将早飯端了上來,宋明珠沒好意思問梅花有沒有給謝蘊端一份,她怕梅花給謝蘊送飯時往飯裡加耗子藥。
吃罷飯,宋明珠去找了趟水杉,确定水杉的意思後便叫來謝蘊。
“水杉的意思是越早越好,那我們即刻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