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袤的原野上草叢大片大片地搖晃,風帶來涼氣,露水打濕草葉,星子閃閃發亮。
空氣中似乎有什麼看不見摸不着的力量,平等地給予每一隻魔物強大的重壓,讓它們如家畜一般被束縛在禁制頸環中。
科力恩對此非常滿意。
這座坐落在高原深處的伊斯拉木監獄堅固異常,從前是用來關押邊境地區武裝|恐|怖分子的,監獄牆高十幾米,纏繞着粗長的高壓電線,一旦有人妄圖越牆外出,可視化的電流幾乎是瞬間就可以吞噬人的生命,對于魔物來說,也能起到麻痹身體的作用。
高大的塔樓上,觀測員推移着長長的監察裝置來回移動,光柱倏忽閃過正在被押解入獄的一張張蒼白無神的魔物面龐。
科力恩拄着拐杖進入主樓最深處的房間。
帶着暗色紋路,顯得雍容華貴的地毯鋪滿地面,踩上去幾乎沒有任何聲音,窗戶邊拉上了隔光窗簾,整個屋子暗得很,隻開了一盞燈,很明顯,這個屋子的主人不喜亮光。
暗鱗組織的真正掌權者哈裡特正伏案看着一沓文件。
科力恩安靜地坐上沙發,等待他處理完手中的事情。
哈裡特擡頭,一雙老眼中嵌着兩顆混濁的大眼珠,眼球突出,似乎有吞噬人心的力量,周遭布滿皺紋,顯得怪異又可怕。
科力恩站起來,眼睛垂下,看着地面問:“先生,是否要用衰敗的異種來試驗一下‘結契’……”
哈裡特擺了擺手,拒絕了這個提議。
科力恩的話一下子停下,垂着眼,眼中閃過一絲詭谲的光芒。他抿了抿唇,還是問道:“難道是‘狐狸’的消息有錯?”
哈裡特終于出聲,是一種十分奇怪艱澀的聲音:“‘狐狸’無法确定這信息的真實性,即便異種真的能夠跟魔物結契而擺脫對魔息的依賴,這又能證明什麼呢?隻有弱小的異種吞噬魔物是為了生存,我們這樣的異種是為了強大,你得清楚這一點,科力恩。”
他的話講得很慢,聲音嘶啞,說到最後已滿含不屑。
“‘狐狸’也提到,結契後異種或許可以用魔物變得更強大。”
哈裡特老邁的身體靠到了座椅上,不言不語,已經是拒絕回答的樣子。
科力恩懂得了他的意思,換了個話題:“目前我們可以确定,非洲地區的最後一批魔物已經被押解到獄,異種的招募也在進行中。”
“那些魔物當中有一代魔嗎?”
“沒有,都是一些比較弱小的魔物了。”
哈裡特皺起眉:“不對勁。”
科力恩知道他為什麼說不對勁。這幾年他們得到的關于一代魔的消息越來越少,抓到的更是寥寥無幾,絕不可能是那些強悍的一代魔都在某些角落被異種吃掉,或許是它們都意識到了什麼,躲了起來。
哈裡特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執着地抓捕一代魔物?他隐隐覺得這行為背後有着更大的謀劃,哈裡特對此也一直諱莫如深,從不跟别人透露一點信息。
“森塔納那邊還是沒有什麼進展嗎?”科力恩想起什麼,忽然問道。
森塔納是年紀最大的一代魔之一,魔力強大,據說已經找到了讓魔物幻化成人類的方法,如果她在被抓之前将這方法透露給其他大魔的話……
哈裡特忽然咳嗽了一聲,嗓子像有一團猩紅濃重的痰咳不出去,聲音也冷冷的:“她還是頑固不化,之前經血液檢驗跟她有血緣關系的那隻魔,還沒有抓到嗎?”
他說的是伊利亞,一直跟江橫舟在一起的那隻魔。
科力恩自然地說:“在離開首都的時候,鱗徒跟伏魔組對上,那隻魔在戰鬥過程中被救走了,現在可能被關押在伏魔組的太平寨監獄。”
“可能?”哈裡特擡眼看了他一眼,“你的辦事效率什麼時候這麼差了?一隻毫無依仗的魔都抓不到嗎?”
科力恩毫無異色:“太不湊巧了,它一直在伏魔組的勢力範圍内。”
其實是一直在江橫舟的保護範圍内。
身為人類男性的劣根性有時會在科力恩身上會發作,他偶爾覺得,江家還是留下個種比較好。
哈裡特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兩人又講了講伊斯拉木監獄防禦事務的安排,科力恩便向後退出了屋子。
門一關上,他微微低頭,眼中的狠厲乍現,幹枯瘦削的臉上滿是冷酷。
哈裡特究竟在計劃着什麼?為什麼對有可能徹底改變異種命運的“結契”一點都不關心?如果哈裡特的核心目标會侵犯他的權益,他就需要早做打算了……
異種與魔物“結契”後真的無需再吸食魔息嗎?當前最重要的還是确定這“結契”的效果和運作機制……
可惜的是“狐狸”知道的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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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利亞趴在床上思考人生,枕頭把他雪白的小臉壓出堆堆的一團肉,綠色的大眼睛懵懵地盯着床頭,看上去是在思索什麼終極人生問題,天花闆幹淨透亮地反射出他圓滾滾的腦瓜頂。
就在昨天,伊利亞在這如鏡子的天花闆上看清了江橫舟是如何進入他的……
江橫舟端着一份剛烤出來的三明治進來,一眼就看到了他烏黑的發頂。
“怎麼了?”他溫柔地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