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末跟蘇念鄉對視一眼,兩人眼中有着彼此才明白的傷痛,蘇念鄉收攏心緒說起了祭祖的安排。
“今天我回去吃席,大家都問要不要大辦,小末,你怎麼個想法?”
蘇末搖搖頭:“沒必要,我帶着尋理去看看,燒點紙錢就行。”
蘇念鄉隻當她對往事還有怨念,點頭道:“行,那就不讓族裡出面。”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便往山上墳地去,蘇末帶着一個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慢悠悠地綴在後面,英姐帶着尋理走在前頭。
“哎,難得見你媽媽這副模樣,其實哭出來很正常,我們又不會笑話她,何必戴個墨鏡來遮掩呢。”英姐對着尋理小聲道。
尋理語氣低落道:“哎,要不是爺爺奶奶和爸爸沒見過我的樣子,我也想戴個墨鏡,待會肯定會很狼狽。”
英姐拍拍她的肩膀:“哭吧哭吧,情況特殊為師不會嫌棄你的。”
雲可成竄上來,微微喘氣道:“路也太難走了,咱們出錢讓族裡出人,把這路好好修修吧。”
“蘇末是有這個打算,祭拜完後面去村裡拜訪時再商量吧。”英姐應道。
不過不用去村裡商量了,蘇末一行人不少,上山的時候被村人看見了,這會族長蘇大貴帶着孫子追了上來。
“老四,啷個不到村裡喊一聲。”蘇大貴先跟蘇念鄉打招呼。
“我們人也不少,就不麻煩大家了,大過年的大家都忙。”蘇念鄉回答道。
“都是一家人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蘇大貴說完看向帶着墨鏡的蘇末,有些遲疑道:“這是小沫吧?二十年不見,你變化可真大,大伯都有點不敢認了。”
蘇末點點頭:“大伯,二十年了,您變化也不小。”
蘇大貴見她跟自己說話墨鏡都不摘,覺得被輕視了,可想起英姐在村裡說的蘇末在津城的産業和地位,忍下了不快笑着道:“是啊,二十年了要是沒點變化那成妖怪了。”
“這些年大家都很惦記你們,哎,說起來慚愧,我們這一個個的都沒有什麼出息,幫不了你,隻能每年幫忙來墳地拔拔草、弄弄路了。”
“這路比以前是好了不少,大家辛苦了。”蘇末便把修繕墳地和改善路況的計劃說了,“我工作忙,呆不了兩天就要走,到時候還得繼續麻煩一下大家。”
蘇大貴聽蘇末願意出錢把全族的墳地和上山的路都修繕一番,所有的不快立馬消散,一顆心變得火熱,“不麻煩,這都是我們應該的,小沫,我代表族裡謝謝你了。”
蘇末沒再開口,靜靜地往前走着,蘇大貴識趣的去找蘇念鄉寒暄。
到了墳地,先挨個給蘇家祖先燒紙錢,每位先人的香火都供上了,蘇末才跪倒在蘇家老兩口墓前。
“對不起,我食言了。”蘇末在心裡默念,“我沒能把你們的女兒帶回來與你們團聚。”
當年蘇末生活安穩後有了能力便想着要兌現承諾,可是因山體滑坡那一片完全變了模樣,離開前倉促安葬的墳墓再難尋找,蘇末十分愧疚,蘇沐反而更開得開,反過來安慰她:“我姐姐不信鬼神,她把身份給了你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下去。你答應照顧我,她走的時候沒有牽挂與擔心,這已經夠了。”
“在這亂世活着的人已經夠艱難了,我們過好每一天就是對她最大的告慰。”
林望城跪在一旁默默地往燒得正旺的紙錢堆裡添新的紙錢,同時小心地觀察着蘇末的情況,看到有眼淚從鏡框邊緣滑出,他掏出準備好的手帕遞給蘇末。
這時候任何安慰的話都顯得蒼白,林望城看着眼前的墓碑在心裡默默發誓:以後我會一直陪着你們的女兒、照顧她。
尋理看着默契的兩人,拿着紙錢默默走到最邊上的墓前,墓碑上刻着的名字也那麼普通——周大山。
在墳墓前祭拜與在靈牌前祭拜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尋理一想到後面的地裡埋着她的父親,眼淚就忍不住地往下流——平庸也好、普通也罷,此刻尋理心中隐約的遺憾與嫌棄全部消失,隻留悲傷和思念。
她跪倒在墳前,一邊燒紙錢一邊念叨道:“爸爸,媽媽把我照顧得很好。我們日子過得挺不錯的,雖然有些遺憾你不在,但我們也隻能往前看了。”
“你已經去了這麼多年,要是你在天有靈看到林叔叔,千萬别嫉妒,媽媽這麼好你也希望她過得幸福快樂對吧。”